瑟拉芬不敢再看,揉捏着腕上的佛珠。
佛珠也平不了她内心的惶恐,细绳一断,珠子崩盘劈劈啪|啪散了一地,她抖着嗓子,“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你看啊他快死了……”
马雄飞很快没了响动,像个破布娃娃,对创剧痛深丧失了任何反应。
他各个创口血流得很快,从脚踝到背脊,爬起了他无法抑制的寒凉。汩汩浓血淹入泥土,蚯蚓张扬着身子穿梭,血浸着他的军靴和T恤,Hale踩着他的脸,马雄飞避无可避,面庞也埋在血里,轻轻一呼吸,血中就冒泡。
程爱粼狞笑地掏烟。
可她手抖得厉害,烟盒掉地,她突然脚尖豁力一碾,一把捏住瑟拉芬的后脖颈。
窸窸窣窣的响声蔓延在高地附近,突然,一男人从土坡上倒吊地一头栽下。
惊得停尸棚下的人霍然戒备,一簇小兵疾步探去,男人的脖颈拧了130度,胸膛贴地,大嘴朝天,像是某种古怪的祭祀礼仪。
“Rock is dead,repeat,Rock is dead!Someone is here!”
耳麦传音,声声入耳。
一个庞然大物突然破开层层绿灌。
程爱粼以瑟拉芬为盾,压低身子缩在她身后,两人滑下土坡,Rock的“马卡洛夫”手|枪如今正攥在程爱粼手中,枪管从瑟拉芬的耳畔伸出。
所有人的长枪短炮,黝黑的一排排洞口都瞄准了大物。
刚要扣动扳|机,瑟拉芬抱着肚子歇斯底里地哭嗥起来,乱颤得如风中残叶。
Prophet一听音色,骇然大叫,“Knock it off!Stop it!Stop——!(住手)”
玉轮从浓云后显露,将瑟拉芬和程爱粼都笼进清光中。
没有人再敢轻举妄动,Prophet狰狞地看着瑟拉芬满面的黑血。
瑟拉芬没求救,她闭上眼睛不予对视。
这个手起刀落的屠夫夜夜啃食着她,说着荒唐的甜言蜜语,她到今天才真正意识到,那蜜语中的一个字就是一条尸,他的存活是个天大的错误。
马雄飞全身脱力,虚着眼,听不清Prophet究竟吩咐了什么。
坟场万籁俱寂,不再有枪|火的攻袭,可乌玛的人没有停歇,海浪般层层叠叠涌向了一个身影,他努力甩眼,半晌后,双目才渐渐开明,认清了那个人。
程爱粼鞭扫、抡踢、冲蹬、砸肘、钳臂、箍颈、膝顶。
她身姿弹软且迅猛,将泰拳格斗的刁钻霸道展现得淋漓尽致,时间一久,便再一次成了单方面的冲杀。
马雄飞双唇激动得嚅嗫。
骇然地看着淡淡蟾月下,程爱粼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头蓬乱的绿藻像团涌动的黑云,裹着她寡淡的小脸。
Prophet不敢用枪。
可她敢,来一个毙一个,她一手扯紧瑟拉芬,以她肩膀做架,一手向前快速送枪,猛然制动向反方向拉回枪|身,借相反之力和惯性使套|筒和枪身迅速移动,完成上膛,精准狙击,火|药的硝烟中,似地狱的女修罗,逼债催命,甚至向死者的额顶挨个补枪。
马雄飞脖颈没了力气,脑袋摔在地上。
她果然是州署的人,他们坐不住了,嫌他办事延宕,没成效,派了个更狠辣的角色来顶替他,可程爱粼又不像,她太坦然,太漫不经心,更像是身负特殊任务的步兵旅精英。
程爱粼捡起司|登M|K.II冲|锋|枪。
依葫芦画瓢,效仿当年第一次跟马雄飞出任务时的骠悍,又来了一次无差别扫射。
瑟拉芬被震得两耳失聪,想抱头蹲下,却被她死死焊在胸前当护身符,瑟拉芬涕泗横流,哇哇大叫。
所有人都在找遮挡物,程爱粼还算收敛,全往不作数的小兵小将身上打。
Hale将Prophet扑倒,马雄飞也蜷起身子,他突然否决了自己的想法,若说此时此刻的烟筒野坟,谁最像癫狂的亡命之徒,非程爱粼莫属,连乌玛都得臣服于一脸稚嫩青春的她。
架着棺材的木板碎裂,轰然一声翻倒。
密密匝匝的人体组织落雨一般覆在Prophet身上,他被骇了胆囊,也被惊艳了眸子。
这孩子,真是个刁恶的好苗。
比他那慈悲的儿子,更符合家族的气质与手段。
野坟恢复了寂然,无声无息。
布拉特被震醒了。
慢吞吞地用残废的胳膊往外爬,她满脸脏污,大半身子都掩在土里。
“Prophet——!Let’s get down to brass tacks.(我们聊聊正事吧)She is fucking your girlfriend, and he is fucking my boyfriend, So! ”程爱粼疯疯癫癫地拿枪口挠了挠自己的头皮,嘿嘿一笑,“exchange, you are happy,I’m happy, we are happy!Happy,happy all.”
Prophet眼一撇,Hale迅速将马雄飞向她的方向踹了几脚。
随即护着Prophet慢慢退向一侧单薄铁皮的仓库内。
程爱粼揪着瑟拉芬往停尸棚的方向去,直至走到马雄飞身侧。
“跪下,我说跪下。”程爱粼大力一摁,瑟拉芬双膝哆嗦一软,磕在了地上。
“马雄飞,”程爱粼捂着他涌血的脖颈,“县署的人已经在路上,你撑住,接下去我说的每个字你都给我听好,认真听,不要再跟乌玛做纠缠,县署里有鬼,在引你走错路,他们跟屠村没有必然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