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未应声儿,那心里却绽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意来。
长嘴铜壶中的水烧开后,翻滚的水带引着铜盖发出尖锐的啸叫,她才从晃神中清醒过来。正垫了巾帕捏着壶把想要把铜壶提下来,侍墨那惯常的声儿飘了进来,“好香!闻着酒酿酥酪的味儿了。”
外边是知画的殷勤声音,“二爷回来啦!”
接着便是走动的脚步声儿。
时锦收拢了心思,赶忙照着司棋先前教的法子沏茶。
才将一套陶墨古拙绘游鱼茶壶并茶盏置于托盘上,侍墨自掀了帘子进了茶室。时锦转头,正瞧见他呲着牙笑,“时锦,听说你做了酒酿酥酪?可还有?”
“有,你去寻抱琴,我这边先把茶水给二爷送过去。”时锦笑道。
“行,你上次做的太好吃,只太少了。”侍墨转身出去,不忘帮时锦掀了下帘笼。
待得将茶水端进正房,时锦瞧见二爷正坐在隔断里的乌木漆花踏脚摇椅上。
透过隔断上繁复镂空的乌木花纹,二爷正拈着一朵五瓣桃花状的酒酿酥酪,往外瞧了眼。
他那一眼,眼神极淡。偏时锦被他瞥过,心跳微微促了促。
她端了茶,步履平稳得进了隔断间,半跪着放下茶壶并茶盏,又垂着眼斟上茶水,这才抬头瞧他,“二爷可尝过了?”
他的面目冷静自持,低头瞧着她的脸,想要从中辨析出什么,最终却是徒劳无功。
最后,清凉的嗓音带着些疏离,“这次做点心,又是为了谁?”
时锦不妨他这般说,当下怔然一瞬。突得想起上次,她借着给二爷送点心时,多嘴问了句二公子的事。
这是还记着?
然则虽然二爷面色不虞,她心中却染了点不易察觉的欢喜。正要解释给他听,外间传来知画的声儿,“二爷,奴婢把晚膳带过来了,现在可要用?”
“摆上罢。”他道,手中的那颗桃花瓣般的酒酿酥酪被丢回青瓷盘中,五瓣俱碎。
随着二爷起身往外,时锦不再多言,只起身行至八仙桌旁,侍立一旁。
二爷也不用她布菜,只自己拿起银箸,捡了惯日里常用的饭食来吃,一时间,整个房间除却偶尔杯盏细响,再无他声。
知画瞧二爷面色微冷,脚步往后退了退,又扯了扯时锦衣袖。
时锦不妨被她扯了下,目光微微带了些疑惑,正欲以眼神询问,却被正自用饭的二爷打了岔,“鬼鬼祟祟的,有事当面说。”
知画吓了一跳,当即跪着把事禀了,“刚刚有个湘竹馆的小丫鬟,说是表小姐身边的人,想求时锦过去瞧瞧她家小姐。”
“表小姐?”二爷记忆里显是没这个人。
时锦却提醒道,“七月七乞巧节,二爷还与表小姐一同出游来着。”
她虽说完,瞧二爷那样子,怕是半星儿没记着。
时锦只好又往下说,“那日爷给表小姐买了好多胭脂水粉,奴婢没拿住,散了一地……”
说到这儿,二爷显是有印象了,投在时锦身上的目光愈发锐利。
时锦吓得不敢多言,她可记着二爷那会儿将自己吓得厉害,拼了命想离开清风院。
二爷目光从时锦身上剜过,又转向知画,“她怎么了?”
知画虽则平日里爱说主子闲话,可如今亲自被二爷问起,那头简直低到了肩膀下,“说是表小姐身子不大好,从竹梯上摔下来了……”
“啪!”银箸落在盘盏上,发出脆响,吓得知画不敢再言。
他的眉头几不可见得拧了拧,声音又冷肃了两分,“摔着了便去请大夫,找一个丫鬟做什么!”
知画吓得大气不敢出,只喏喏得领了命,自去传话儿。
时锦愣在原地。
她是知晓这表小姐未婚先孕的事儿的,也只那丫鬟应是无法了,才求至自己这个丫鬟身上。
大少奶奶那边自是在气头上,若说延医请药,不动手脚都算好的。
但若是自己过去了,待得日后大少奶奶追究起来,她也没好果子吃。
这般一想,便两厢为难起来。
“二爷……”她斟酌了下,抬眼瞧他,“奴婢听得表小姐有孕,这一摔,怕是凶多吉少……”
“所以,你想救?”他声音散淡,听不出喜怒。
“奴婢只想问,该不该救。”她摇了摇头,与他对视。
良久,他终是扯出一抹笑来,“倒还不算愚笨。”
第120章 哄他
得了二爷的话,时锦便不再理会表小姐那边。
服侍二爷用完饭,又将盘碗收入食盒,待得一切清理完事,二爷才又对她招了招手。
时锦垂眸过去,便见他正自歪在摇椅上看书。
“那个,酥酪,味道不错。”他只瞧着书,话却是对时锦说的。
时锦唇畔延展了些笑意,便是双眼也跟着弯了弯,“二爷喜欢就好。”
他好脾气得朝她招了招手,待得她行近了些,一把捏了她的手,锢着她一道儿躺在乌木漆花踏脚摇椅上。
那摇椅并不算宽大,时锦一倒上去,只能侧伏于他身侧。因着受力不稳,摇椅吱吱呀呀前后摇摆,慌得时锦想要挣扎着起来。
他却并不放开她,声音带了些前所未有的蛊惑,“今儿个做点心,是为了哪个?”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话儿,显然是觉着时锦别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