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墨璟没有去管那柄弯刀,只是垂眸笑了下,“确然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她。河水那般冰,她最怕冷了。”
身后的人又将弯刀递了递,“不是你杀的她?”
“自然不是。”齐墨璟抬了抬头,只见天上明月被乌云遮掩住,失了清亮。他唇角逸出些苦笑来,“只是,她所承受的一切,亦是为了我。”
“那日,我听到红绮说,是你失手杀了她。”后面的人有些固执,兀自重复道。
“眼见不一定为实。”齐墨璟沉默一瞬,“若我不想让你听到,你又如何会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颜子川?”
他说出“颜子川”这几个字时,后面的人手抖了下。
“你——”他的声音有些慌了。
毕竟是十几岁的少年,心中藏不住太多事,齐墨璟避开那弯刀,径直站起身,与他对立着。
“想问我为什么知道?”他挑唇笑了下,“你对杜尔勒有太多恨意,而最恨杜尔勒的,除了达木错王族,又会有谁?”
“那也不——”颜子川想要说,那也不一定是王族的人恨杜尔勒,达木错那么多子民,哪个不对杜尔勒恨之入骨?!
然而,齐墨璟轻叹一声儿,“你虽眉目深阔,却与一个人极其相似。”
颜子川身形一震,“谁?!”
“我亦不知他是谁,他只是个尚不足十岁的少年,颈间却有一系着红绳儿的吊坠,上面便有个颜字。昔日我在颢京百般打探,都无人知晓这个字的含义。直至,侍墨捡到了这柄腰刀。”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了那柄精巧的红宝石腰刀。
他的手颤抖着将弯刀掉在了地面上,又急急上前,想要细看一看那腰刀模样。
待得看清红宝石的模样,他突然落了泪,“这是我阿姊的腰刀~那群畜生~”
齐墨璟任由他抱了那柄红宝石腰刀,慢慢平复心情。
待得他终于平复了些,他这才慢慢抬了抬眼皮,“哭够了?”
十几岁的少年,正是要面子的时候。尤其颜子川,总有与齐墨璟一较高下的冲动,这会儿听他云淡风轻般说出“哭够了”几个字,他的身子不自觉得绷了绷。
原以为会招了对方的嘲笑,没成想齐墨璟委实懒得与他玩这等把戏。
他只是斜倚着棋盘,眉眼温和得瞧着那纵横交错的棋格,“我虽不知你与时年是什么关系,但若你们真都是达木错王族,那你怕是得唤我一声儿——姐夫。毕竟,她也算,时年的,姐姐。”
颜子川身形一震,彻底没了言语。
第359章 疯魔
颜子川身形狠狠一震,便连刚刚的悲伤都顾不得了。
“如果那个人尚不足十岁,我大约知道他是谁了。”颜子川凝眉思索了下,“那时我还小,只记得父汗曾经领回个漂亮的大邺女子,说是要纳为良姬,只是后来达木错内乱,那个女人便不见了踪影。”
齐墨璟点点头,“此事我自会去查证。”
言罢,他又抬头望了颜子川一眼。
少年与时年眉眼间确然有神似之处,这怕也是时锦同意少年留下来的缘由。
他探手抚了抚额角,蹙眉闭目,似是被外事所扰,不胜其烦的模样,“颜子川,我可以信你吗?”
颜子川眼中的光明明灭灭,最后固执得又望齐墨璟一眼,“你究竟……有没有伤害她?”
“从未。”他答的斩钉截铁,“至少自我明白对她的心意后,从未想过要伤害她。”
“那好,我信你。”颜子川道。
齐墨璟唇角微微勾了勾,似是这个答案早已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道,“我有一种预感,时锦未死,只是被人劫掠到了其他地方。你是羌戎人,自是比我更熟悉羌戎。颜子川,她算得上你半个姐姐,帮我找回她,我助你重整达木错。如何?”
他说这话时,头微微偏过来,眼睛晦暗,却又带着些微小希冀。
颜子川想说他不自量力,他作为达木错的王子,尚且自顾不暇,这个齐程,不过是个千总,又能做什么?
可看到他认真坚毅的目光,他又有一点想要相信。
他的族人,常年隐藏在草原深处,犹如过街老鼠般不敢张扬恣意;他的亲人,被纳达尔的贵族当成随意可交易的玩物,没有自尊、暗无天日……
“好,我去找她。”他扬起头,深深瞧了一眼齐墨璟。
“那把腰刀,送你了。”齐墨璟淡淡道。
颜子川呲了呲牙,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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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怎的喝了这般多酒?”侍墨原守在门房那边打盹,待听得动静,赶忙睁眼,便见齐墨璟醉醺醺得回了家。
“无碍。”他的眼神清亮亮的,一双眸子亮得吓人,偏偏脚底却如打摆子般,踉踉跄跄。
侍墨吓得赶忙扶住了他,往屋里送。
齐墨璟心情很好,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一边走,一边与侍墨道,“先会儿伏在巷尾的棋案上睡过去了,她在梦里找我了!她问我为何瘦了,还说,她好冷,有些想我了……”
侍墨原就不是情感丰富的人。可听着二爷这般带着酒意的絮絮叨叨,他的眼眶便一阵发热。
囔着鼻子回了句,“做个梦也能开心成那样!我天天守在您身边,怎不见您想想我?!”
齐墨璟却是力气极大,敲了他头一下,一双眉毛俱跟着往上扬,“你是谁,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