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摆手不是拒绝沈哥,而是告诉沈哥,以后有事不用说了,两横一竖就是干,两撇一力就是办,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你就看妹妹给你办的明白不明白就完了。”
沈熙:“……”
他深呼吸一口气,忍着不耐:“上来,走了。”
“小的遵旨!”
杜嘉一挺身跳了上去,双臂自发缠上他的腰身。沈熙身体一僵,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得不爽地踩下脚蹬,车子一颤便行驶起来。
月色皎皎,树影摇曳,暮春的晚风依然带着寒冷的气息。
脱掉挡风的冲锋衣后,沈熙里面只剩一件单薄的t恤,风一吹,迅速在他胳膊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车轮碾过水坑,脏水溅到他雪白的球鞋上,他深呼了口气,觉得自己可能脑子出问题了。
好端端的发什么疯,为什么要答应她这么无理取闹的要求?为什么不挂电话继续睡,而是跟个弱智一样骑了十几公里路,就为了接她回学校?
他有病,有大病!
他明明知道,跟这个女人打交道就会倒大霉!
就在他反复怀疑自我时,杜嘉一仿佛猜到他内心似的开口:“你是不是在骂我?”
沈熙笑了下,咬牙切齿的:“你想多了,我骂你干嘛,我都快爱死你了。”
他把“爱死”两个字咬得很重。
杜嘉一被他的口吻逗得忽然很想笑。不是嘲讽的笑,也不是虚伪的笑,是真的很想什么都不去顾虑,痛痛快快地开怀大笑一番。
她这么想着,于是大笑出声。
风把她的长发吹得凌乱飞舞,她把脸埋进沈熙后背笑得浑身发抖,花枝乱颤,跟吸了笑气似的停不下来,让沈熙怀疑她是不是疯了。
他忽然变得有些烦躁,道:“你别笑了。”
杜嘉一止住笑,说:“沈熙,我想吻你。”
她说得认真极了,全无以往不着调的劲儿,仅听语气几乎难以判断她说的是真心话还是玩笑话。
沈熙皱起眉:“什——”
杜嘉一抱紧他的腰,仰起脸,吻了吻他的脖颈处的皮肤,动作轻柔极了,仿若情侣间的温存。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冰凉的颈部,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犹如冰火两重天,一瞬间把沈熙抛入堪比地狱的境地。
他差点没握住车把,车子直直朝左边的绿化带冲去,直到最后一刻才紧急刹住。
他恼怒万分:“你干什么?!”
“吻你啊。”
杜嘉一半点不心慌,扯了下被风吹掉的兜帽,从帽檐下露出一双眼睛看他。路灯从她头顶照下来,褐色的眸子水润明亮,中有细碎的光芒浮动。
沈熙哑然。
他发现,在杜嘉一面前,再多的理由都是没有用的,她压根不会听,也压根不在意。
她是上帝用散漫、随性和混不吝组成的,世间于她而言唯有自由二字值得琢磨,其余一律不关心。
哪怕超出能力,哪怕违背常理。
面对她,你除了妥协与顺服,别无他法。
他摸了摸脖子,仿佛仍残留着软热的感觉,想起了那天团建时的暴力之后的温柔的吻。
他在这一刻骤然惊觉,他似乎并不厌恶这种感觉。
*****
“今天多亏了沉总做东,我已经好久没喝那么尽兴过了。”
马总咧着嘴,在沉谨言才空了的酒杯中又满上一杯递给他,“沉总今晚这顿饭都没说几句话,谈生意也没那么谈的,我敬沉总一杯,沉总应该不会不赏我这个脸吧?”
装满了酒精的胃部在看到酒杯的时候抽搐了一下,沉谨言知道,这是他在报复刚才的事情。
他面不改色接过,笑了下:“当然不会。”
他仰头,喉结不断滚动,一饮而尽,酒杯被他倒扣在桌子上,一滴不剩。
马总满意极了,带头鼓起掌来:“好啊,沉总不愧是沉总,就是豪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临走前,他拍了拍沉谨言的肩膀,话音意味深长:“看出来沉总确实很有诚意,是值得信赖的人,今天提到的那个合作,我和邵总回去以后会好好考虑的。”
门从外面关上,室内安静下来,沉谨言身体一下脱力,再也支撑不住似的倒在椅子上,大手紧紧捂住胃袋。
灼热的酒气不断上涌,他眼睛半眯着,发丝贴在脸上,双颊绯红,脖子上的青筋因为充血而膨胀,已然是醉倒了。
他心里惦记着事情,挣扎着掏出手机,输入了手机号,但颤抖的手指却迟迟停在拨号键上,犹豫不决。
她会骂他吧?毕竟他在那么多人面前狠狠斥责了她,伤了她的自尊心。
骂他也好,这么晚了她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他必须要听到她的声音,确认她的安危才能放下心来。
还是按了下去,沉谨言清了清嗓子,尽量让喝酒喝得嘶哑的嗓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两分钟之后,他又默默地把贴着耳朵的手机放了下来。然后他再一次拨打,仍然没有打通。
一下子有些紧张起来,这个点她不会这么早就睡的,应该不是窝在沙发打游戏就是躺在床上玩手机,不可能听不到的……
重复拨打了十几次之后,电话还是没有接通。沉谨言那惴惴不安的神情,慢慢变得惶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