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光环哦，可我也从没被你的光环影响过。那些时日，装出对你崇敬的模样，看着你自以为是的可笑样子，可真是让我看足了好戏。”
温霆这才第一次注意到，他好似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云姣。
他将云姣看做一尊精致的摆件，是胜利者的勋章，是权势者的装饰，却从没想过，这尊摆件里藏着的，是一个时时刻刻想要他命的恶鬼。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怎么会知道光环？你也是异世之人？”
“异世之人？”
云姣轻轻重复了下这四个字，而后轻蔑一笑。
“你还真在乎这个，你不会真以为你是被大祭司测算出来的吧？”
什么？
温霆在这些时日里，将那位死去的大祭司已经神化到了一个无可比及的境界。
毕竟，他乃异世之魂这件事，他从未对外讲过。
若不是真有通天之能，大祭司怎会知道？
“大祁的大祭司一职，虽是神职，但不像民间传闻中那般拥有神力，他们不过是拥有信仰的普通人，是最开始的大祁皇族为了稳固皇权，加深所谓皇权天授的思想所设立的。”
不过后来，大祁的皇族一代不如一代，大祭司的灵山反而超脱出来，成为了子民的信仰。
大祭司虽受百姓爱戴，但也并不是每一代大祭司都是纯粹为国为民的，他们也有贪图享受，也有心怀私利之人。
直到如今这位大祭司。
他才是真正将子民放在心上，值得被供奉敬仰，对得起大祭司这个名字的人。
“是我找到了大祭司，说天降妖异之人，操控人心，要亡江山子民，还请大祭司为这天下万民辟一条出路。”
那一夜，云姣见到了传闻中的灵山大祭司。
他已是耳顺之年，发须皆白，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清明，仿若能看透人心一般。
“你是让我背叛大祁皇室呀。”大祭司叹了口气，“你所说的这些，不过一家之言，不怕我当即让人擒下你送押皇室么？”
云姣笑了笑。
“您不会。见面之前或许还有三分踌躇，见面之后却有了十成把握。”
云姣侧头向窗外望去。
他们所处的这个位置，是灵山之巅的静心台，四周窗扇打开，可以毫无遮挡地看到灵山脚下皇都内的灯火通明。
小灵官说，这是大祭司日常最常待的地方。
“这人间烟火，岁月安康静好的日子，真是看再久都不会腻。”云姣低声道。
大祭司察觉到了云姣的视线，叹了口气。
“我是百姓们供养的大祭司，实则却也不过是个躺在他们的血肉上的无能之人。我二十三岁继任大祭司，至今已有四十年整，历任三代人皇，却始终无法改变一些事。”
“为何不能改变。”云姣却摇了摇头。
“这天下，是百姓的天下，不是皇族的天下，更不是神明的天下。”
云姣坐在这号称神明之界的灵山之上，却半分顾忌也无，坐在她对面的大祭司也不阻止，只静静听着她说。
“如今天下形势早已明了，邺水温侯，朔焉裴侯，未来的人皇人选，最多三载便将在这两人中产生。大祭司应当也知道，我云氏曾与邺水缔结婚盟，但却在婚仪之上悔婚。温侯隐瞒容女君一事却为其因，但却不是主因。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温霆乃是妖邪。他若得了江山，黎明百姓们的苦痛，怕是才真正开始了。”
云姣将温霆起家的经历娓娓道来，大祭司一开始还平静地听着，到最后，已然皱起了眉头。
“就算温霆的确乃是妖邪，可我不信女公子没有办法除掉他。为何要来找我？”
“因为我要的，不仅仅是温霆死。”
云姣的身子微微前倾，认真地看向大祭司。
“皇城里那位寻欢作乐糟践了那么多女郎的人皇陛下，他就真的配待在那九重云霄，享受人皇之名， 享受神明名义上的护佑吗？大祭司，我们都是被神明抛弃了的人。神明不眷顾我们，那我们有何供奉它的意义？”
“噼啪。”
静心台四角所燃的烛火，发出了一声爆裂声，而后又静静地燃了下去。
就像这片土地一般，不管曾经发生过怎样的曲折和意外，最终都会回归于平静。
第104章 回收杰克苏光环（二十四）
大祭司最终答应了云姣。
祭天大典，成了一盘大棋，葬送了温霆的野心和未来，也葬送了那位人皇的荒唐一生。
只是，云姣没想到，大祭司用自己的死，让这盘棋成为了绝局。
或许这天下真的没有神明的存在，大祭司也好，灵官也好，不过是统治者为了加固皇权所做出的把戏。
但其实对于大祁百姓而言，他们把大祭司当做了神明一般信仰，向他寄托着对美好的期盼与追求。
大祭司最后选择用自己的死，全了百姓心目中对神明的所有想象。
你看，神明最后还是庇护我们的，大祭司就是神明的使者，为我们预判灾祸，带来了新的祥和生活与希望。
若真的有神明，那便以我的死，亲自向神明请罪吧。
子民无罪。江山无罪。
大祭司倒在地上那一刻，云姣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解脱和释然。
“都是骗局？那你怎么可能从光环中挣脱？你在骗我，你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