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越被从厨房拉开，坐在客厅里休息。
舒哲也挽起衣袖，动作笨拙地帮着云姣洗菜切菜。
看着厨房里的父女，朱越觉得，自己这一生，如此也算令人知足了。
早年间有过真心相爱之人。
虽然他为国捐躯，却也留给了自己一份念想。
后来，遇到了舒哲这个好心的朋友，两人这么多年来，虽未有半点夫妻之实，但却成为了家人一般的存在。
还有姣姣，她真的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
她让这个不算家的家，变得温暖而充满生机。
只有一点遗憾。
她的孩子，那个名义上是自己外甥的孩子，永远也不能光明正大喊自己一句妈妈了。
舒哲不是没想过让这个孩子随舒姓。
那是他老班长的孩子，他自然会尽心抚养长大。
可当时也是舒哲升迁的关键关口，一个未婚先孕生下的孩子，会对舒哲带来不可预料的危机。
朱越主动提出将孩子送养给了自己的亲姐姐。
顶替了他们那个死于一场大病的孩子的户籍。
这么些年，她也曾后悔过。看着自己的孩子唤别人母亲，看着他们母慈子孝，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也哭过恨过。
可看着霍骁在姐姐姐夫的疼爱下，茁壮长大，进了军营，有了自己的事业和天地。
她又觉得，这也不错。
跟着自己，他永远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即便舒哲能够疏通关系给他挂上户籍，可省城这么小一个圈子，他终究会被人指指点点。
前几年，姐姐和姐夫意外去世了，她成了霍骁唯一的亲人，走动见面的时候也变多了。
她知道，这是很好的结局了。
可这些日子，朱越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
她或许等不到下一个春节了。
此时的每一次和霍骁的错过，都让她觉得十分遗憾。
饭做好了，朱越却已沉沉睡去。
看着她苍白的面庞，舒哲叹了口气。
“她当初带着霍骁流浪的日子没少吃苦头，后来来了舒家，她总觉得亏欠我，便努力扮演好一个社交场上的合格夫人的角色，读书、看新闻、了解时事，研究各家太太的喜好。她做的很成功，整个省城，谁也不能说一句她的不好。”
可同样，过度的用心和耗费精力，也把她的健康搭了进去。
舒哲在云姣面前已经毫不避讳霍骁的真正身世了。
看着云姣，他释然地笑了笑。
“姣姣，霍骁是朱阿姨孩子这件事，你已经也早有猜测了吧。”
云姣点了点头，实际上，时峥也早已经告诉了她。
“如果有一天，我们都不在了，姣姣，霍骁是我为你找的托底的人。他是个念恩的人，不会忘了舒家的恩情，有他在，你可以尽情去做你想做的事，不必在乎什么传承，什么舒家的事业。你只要开开心心就好。”
其实，舒哲一开始起过促成霍骁和云姣的想法。
但很快，他放弃了。
两个人都是好孩子，不该在自己的安排下过一生。更何况，这半年多的相处，他能发现，姣姣对身边的人是缺乏信任的。
他将这一切归咎于自己的失职。
云家的日子难熬，让这孩子只能依靠自己。
所以，他只愿他的姣姣，在苦过了前十八年后，往后的每一天都是开心快乐的。
她出息与否，那都不重要。
看着眼前还不到五十的男人，鬓边已经是有掩饰不了的苍白，云姣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真实的柔软。
尽管这份感情是舒哲对早就不存在的那位舒姣的，但是，她还是有所触动。
不过，她再次坚定了眼神。
有些温暖，浅尝即可。
她有一个藏在心底一直未曾言明的愿望。
当时和系统结盟之时，系统许诺她会让她离开金手指世界，过不被操纵的一生。
可她的所求，从不止于此。
凭什么，她就要吃当初那些苦？
亲人朋友爱人一世世重复背叛的痛苦，难道仅仅是离开这个世界就能抹平的么？
她答应和系统的交易，就是为了摸清楚这个架构起所谓金手指世界的幕后之人的真实身份。
主系统，这是她在这个世界才得知的一个名词。
一个作为主宰的主系统的存在，以及为它服务的诸多系统。还有名义上能操纵主系统的时峥所在的那个统战局的存在。
云姣想要，彻底毁掉他们。
一世世的痛苦，早已将她逼成了一个疯子。
而作为一个疯子，她自然是要做一些疯事的。
时峥和系统所一直好奇的，自己无法被主系统识别这件事，其实很简单。
因为和系统签订任务合同的云姣，是完整的云姣。
而在开始第一个世界之前，在意识消散的前一秒，云姣看到了虚无之中万千璀璨的星辰。
她知道，那应该就是她要前往的一个个小世界。
她割裂开了自己的意识，任其在虚无中自由飘散。
这是一场豪赌。
甚至于分割意识这一做法，都是她在那一秒才做的决定。
她不知道什么分割的办法，是用凝练的意志，将其撕扯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