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姑娘。”
隔着一排排的监牢，女人手上带着沉重镣铐，雪白囚衣坐在那儿，见她却是笑，眼神明亮。
“谢谢你能来看我。”
琳琅手上提着一只食盒，上头印着自由振翅的青天鸟雀纹样，打开便能闻到清苦的香气。
那是一碟苦瓜圈，中间嵌了芯。
“三娘还没尝过我的手艺，等回了京城估计就再难有机会了……”她递了双干净筷子过去，“尝尝吧。”
任三娘依旧是笑着，夹起一片，送入口里。
苦瓜特有的淡淡苦涩之后，尽是一片甜软。
“里头的这个竟是甘蕉吗？”她有些意外。
“是的，秋大人他已经替你们脱籍了，以后会好起来的。”琳琅看着她点头道，“这道菜，就名叫苦尽甘来。”
愿她接下来的人生正如此菜。
这话一出，先前一直笑意盈然的任三娘，终于落下泪来。
“替我谢谢大人，这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她说着，就要跪下磕首。
春花楼并不同于寻常寻欢作乐的青楼，反而是像勾栏瓦舍一类的乐妓。
北山州离京城近，所以里头的姑娘包括她在内，大多都是因家中获罪而被连累的官妓出身，没有选择，脱籍更是谈何不易。
第227章 羊肉挂面
琳琅一把托住她。
“大人说这是他还报于春花楼的恩情，本来早就该来的，但前几年有事耽搁下了，不然也不会出这种事，是他有愧于你们。”
“这说的是哪里话。”任三娘抹了抹颊边的眼泪，连忙摇头，“他能为我们姐妹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下辈子当牛做马都还不清了！”
琳琅见她情绪激动，默默将筷子又往她手里塞了塞，以免接下来要说的话把人刺激的太过头。
“还有香娘她们，你也别担心。昨日大人细细问了一遍过去，见她们绣艺都不错，所以商量后打算开间绣坊。”
至于伍有金那些小妾，确实有些是抢来的，但大部分都是买来的。所以愿意回去便和家人团圆，不愿意的就自行选择留在绣坊或伍家。
当时秋白向她提起此事，寻求建议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琳琅当时听的意外，而现在的任三娘更是满目震惊。
她接着认真解释道。
“大人他的意思就是，以后姑娘们是要嫁人还是其他，都能有个选择。至少要先有条能养活自己的路子，不用靠其他人。”
“另外，绣坊不远还有个慈幼局，姑娘们要是有善心，想有个孩子热闹热闹但又不想成亲的，也可以去领养，自己当娘成家。”
比起妥善周到的安排，他这个想法倒更让任三娘如雷击地木在那儿。
琳琅轻咳了一声，帮忙扶了把快要掉下来的筷子。
“其余的细节，下个月香娘她们来看你时，应该会说的比我更清楚。”
大祁的探监时间一月一次，按照这两位的感情，想必这个月早就来过了。
“大人、大人他……”
任三娘唇瓣颤了颤，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最后只深深看了琳琅一眼，莫名让琳琅心里有点毛毛的。
“大人他是个好人！琳琅姑娘，你一定要和他好好的！”
琳琅：？？？？
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是三娘，我和他什么都……”那个没有还没出口，外头便传来轻沙沙的脚步声。
素白的斗篷沾染着外头风雪的清冷气息，在视野中缓缓近了起来。
“大人。”琳琅招了招手。
对方手上和她一样也拎着只食盒，轻飘飘睨了她一眼，露出那个熟悉的无奈嫌弃表情。
“病才刚好就跟个地鼠似的到处乱窜。灶上炖了新鲜的鹿肉汤，还不快点回去趁热喝？”
琳琅嘴角抽了抽。
他毒舌损人的话总是奇奇怪怪。
“可大人之前不是说，不给我炖汤了吗？”
被这么反呛了下，秋白顿时干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琳琅心情莫名愉悦翻倍，不过也很有眼力见地见好就收，赶忙脚底抹油地溜人，给人家腾出叙旧的空间。
那只食盒很快被打开。
任三娘直接愣住，“这是……”
那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挂面。
加了流油的咸鸭蛋、喷香的豆豉、翠绿的葱花、红艳的辣椒油以及大片羊肉。
滚烫的温度让人想起，也是这样的一个雪天，这样的一碗羊肉挂面。
救了一位走投无路的绝望母亲。
第225章 吃还堵不上这孩子的嘴
厨房门口，琳琅坐在槛外一只小凳上，捧着海碗吃的喷香。
除鹿肉汤以外，还有一份鲜香酸辣的鱼脯。
天寒地冻猎物少，但并不影响干饭人变着花样逮食材。
钻开冰面，底下急着透气的鱼儿便一尾尾张着嘴挤过来。席师爷亲自带着自家的小孙孙，用网兜捞了一大把。
“琳姐姐！”
因为那一兜鱼和她混熟了的狗儿，这会儿正吸溜着鼻涕，兴冲冲从不远处跑来。
琳琅无奈地停下筷子，“说过多少次啦？我姓玉，不是琳。”
“好的，琳姐姐。”
“……”麻了。
掏了块干净帕子给小孩擦一擦，琳琅注意到他脏兮兮的手心中攥着几颗圆润的小石子，不由好奇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