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刘景天这句问话并不严厉,口气轻缓,眼眸专注,面上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的弧度。
但就是在这样温和随意的注视下,苏允棠却是眸光一缩,毒蛇攀过脊柱,从脚底生出一股刺骨寒意——
她刘景天的目光里,察觉出了杀意——
刘景天想杀她?
为什么?她知道什么?
这个时候刘景天怎么敢对她动手?他疯了吗?
虽然震惊莫名,可这生死之间的凛冽刺激,却也下意识的激出了苏允棠骨子里的血气。
苏家的女儿,从来不会束手就擒,引颈待戮,即便面对的是毫无胜算的天子帝王。
可就在苏允棠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时,刘景天身上杀气却又忽的收敛,快得仿佛压根没有出现过。
早有准备的试探下,刘景天清楚的看到了苏允棠从惊惶震惊到紧张戒备的每一丝转变,也就是这样的转变,让他确认了,苏允棠是真的毫不知情——
他身上的荒谬异状,不是苏允棠主使,一切都与她无干。
判断出这样的结果后,刘景天缓缓收回目光。
他身上的情状实在是诡异无稽,宁可信其有,想来也只有一些巫蛊邪术的邪魔外道的手段。
若是巫蛊厌胜一类的邪术,背后必有主使,苏允棠既然不知情,之后即便查明此事与将军府有关,只肃清外头就罢了,不至于叫皇后一并没了下场。
刘景天面色深的像是看不见底的深谷幽井,可凝重之后,到底还是生出了几分隐隐的轻松。
旁人都罢了,可阿棠于刘景天总是不同的,打从灯会上看到苏允棠的那一刻起,他就认定了她,这个世上,若是有人能有资格与他称后并立,共享天下,这个人也只能是苏允棠。
下旨将皇后圈禁,也只是因为进宫后的苏允棠日渐不驯,几乎视他如寇仇,已经让刘景天无法容让,圈禁这样的小惩大诫,也不过是慢慢磨下阿棠的性子,叫她悔悟收敛,而不是当真彻底厌弃——
不论到了何时,刘景天都不会乐见苏允棠走上绝路。
还好,阿棠没有叫他面对这样的两难之境。
这样的叹息,让刘景天面对苏允棠迷惑又戒备的神情时,甚至生出了几分温情与轻松:“不知道就罢了,也不算什么。”
苏允棠仿佛被一口气生生噎在了胸口!
她为了刘景天莫名其妙的的杀意,逼得心神剧震、浑身绷紧,直到现在,心脏还擂鼓一般跳得心慌。
可现在,他就没事人一样转着碧珠串,与她说不算什么?
“刘景天。”
苏允棠如今已经不会再惯着刘景天,她深深吸口气,文辞优美,声音清脆:“你是不是有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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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是天意
◎慌了慌了◎
“你是不是有病?”
直呼帝王名讳已然是大不敬,更别提之后还有这样掷地有声的问候,都不是简单一句冒犯能形容。
只叫刘景天刚刚才轻松了几分的脸色瞬间又黑了起来。
以往苏允棠虽也气人,但起码明面的规矩礼仪是不错的,甚至还会刻意的规矩严肃,别说笑脸亲近,便是多一个字都不肯闲聊。
说白了,就是心里憋着气,故意相敬如冰,一丝不退,叫两人都不痛快。
刘景天就是不愿她再这样石头的硌人,才一气之下圈禁了苏允棠。
如今皇后的确是有了改变,不再赌气了,可同时却连表面的恭敬都不见,脾气愈发大起来,索性全然不加遮掩。
刘景天也缓缓吸一口气。
他知道苏允棠现在后悔了,可那又怎样?从一开始,刘景天不认为将军的大小姐,会一世钟情一个出身卑贱的草芥庶民,不过一时新鲜罢了,若非世事弄人,他起兵登基,想必苏允棠早就忘了刘三宝这三个字。
梦只是梦,凤凰已经入笼,再是振翅翙翙,也无法高飞,就算后悔,也总是在他的手上。
一念至此,刘景天甚至有些得意,只是冷眼静看自个的皇后一眼,便不露声色迈步而去。
困兽之争罢了,犹如猛禽最后的发出的悲声,难免声势大一些,眼下更要紧的是查明这巫咒之术的背后主使,让身上的异状恢复正常,剩下的,大可之后再做计较。
直到厚实的门帘重重打落,目瞪口呆的李总管这才回过神,匆匆留下一句“娘娘稍待,小人这就让宫务府来人”之后,便手忙脚乱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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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江海的动作的确是很快,刘景天是一早走的,午膳时分,椒房殿内便又重新热闹起来。
最先来的侍药局的医女,小林太医仔细斟酌过的方子,昨日送去不见动静,现下得了刘景天的吩咐,便立即送来了驱寒益气的药汤,以往苏允棠月事不畅时,惯用的去滞汤姜糖膏更不必说,连捆在小腹取暖的热盐药包都没落下。
之后便是内造司的匠人,个个手艺灵巧,没用多大动静,便将袁太监毁坏的家具摆件、窗柱门槛,该修的修,该换得换,装装补补的过了一遍,那海棠花围拔步床没法复原,就干脆把剩下的床柱彻底清了个干净,重新搬来木料,就在原处又新装了一张百子千孙的楠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