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一眼就看见高悬在空中的大阵,云翩翩的眼中满是厌恶,语调刹那间沉了下去。
“逢月城?灵华宫?”她啐道,“歹毒,伪善,阴险,奸猾。”
“全部都该死。”
“需要想个法子,想个能一劳永逸,杀了他的法子。”她面容严峻,陷入沉沉的思考。
……
“啊,我忘了,还有那位少宫主。可惜了,若是少宫主你姓景,那该多好。”
被云翩翩诅咒的人,听不见她清唱的歌声,正由在高空之上日行千里。
“景公子,我们到了,咦?”徐诗灵终于来到熟悉的地界,松下长长一口气,半死不活地瘫在地上。
正打算回头报告,猛然惊叫出声。
景述行怀中躺着陷入梦魇的女孩,他压住斗篷的边角,阻止热量从她身旁逃逸。他的嘴角挂着笑容,整个人略显疲态,听到徐诗灵的声音,兀自抬了抬眼眸。
迎上徐诗灵惊讶的目光,景述行随口问道:“怎么了?”
徐诗灵小心翼翼地斟酌词句:“景公子,你头发白了。”
景述行微怔,随手撩起散在肩头的头发,其间赫然挂上一缕银白。
自从在暗河边摔乱头发,他就将发带解开,散下长发,白发滋生,在一团乌墨中极为扎眼。
乌发生白,是修士元神衰败,身死道消的征兆。
从龟裂的灵台中强行调用灵力,只会让灵台的崩坏加快,景述行的身体会在破碎后重组,但无法恢复,只能永远停留在崩坏的一瞬。
他不会死,但会无止境地衰落枯败下去,直到连站都站不起来,沦为路边折腿断腕的乞丐,他依然会苟延残喘地活着。
直到完成被强加于他身上,所谓天道的使命,才能获得安息。
景述行重新取出冰蓝色的丝缎,将头发整齐地束在头顶,小心翼翼地藏起白发的踪迹。
他看向前方,是座秀木丛生,精致优雅的医馆。
院门口挂着一块牌匾:
“景家人与狗不得入内。”
“与狗”上面被人用炭笔划了两下,小字批注:“狗可以,景家人勿入。”
徐诗灵颇为尴尬:“应当是我不辞而别后,父亲迁怒于景成,才设的牌子。”
景述行抱着迟露,拾级而上,俯身朝门前的侍卫行礼:“这位是灵华宫的少宫主,我们途经此地,少宫主忽然昏迷不醒,特来请徐大夫医治。”
徐氏医馆背靠灵华宫,才能兴盛至此,对宫中人自然不敢怠慢。得知迟露的身份后,侍从对视一眼,当即准备进去通报。
忽然有门房翻阅画册:“等等。”
门房弹出脑袋:“你是逢月城的人,大公子景述行,你不能进去。”
动作谙熟,显然是重复过好几次,已经熟门熟路。
景述行长眉舒展,露出温和的笑容:“抱歉,我并没有看到此类规定。”
话说完,门前的牌匾“砰”一下消失无踪,徐诗灵的玉人又被关入结界,悬于半空。
“在你们动粗前,或许应当关心下你们的小姐。”
徐诗灵哭倒在结界中,巴巴地求迟露快点醒来,好阻止景述行想一出是一出。
她拍着结界,喊出门房和侍从的名字:“我要见父亲,放我们进去。”
侍卫起初还有些犹豫,在景述行的眼底浮现杀意的那一刻,齐齐闪身让开。
景述行长驱直入,走至正厅,赶好遇到匆匆冲出的中年男子。
“这是你的女儿。”景述行的眸光从徐诗灵身上扫过。
而后温和地落在迟露身上:“这位是灵华宫少宫主。”
“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徐诗灵努力缓解氛围:“父亲,景公子是个好人,他就是太着急了,您先帮少宫主看看。”
听到徐诗灵声音时,中年男子的眼中绽出光芒,他惊喜地抬头,看向悬于半空的小玉人。
“诗灵,真的是你?你个不听话的家伙,跑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许久?”
徐诗灵看着迟露,心里也着急:“父亲,你先看少宫主的情况。”
也不知是徐诗灵的请求诚挚,还是景述行的威胁起了效果,医修徐兆妥协了,违背自己的原则,把景述行放进宅邸。
他的心里也在默默祈祷,祈祷少宫主快些醒来,压住这个像是随时会发疯的男人。
迟露在床榻上醒来时,后背冷汗岑岑,瞪圆了双眼,满脑子都是那句。
“你们的少宫主,在这里。”
她满头大汗,几乎从床上弹起身,紧紧攥着被单,大口喘息。
那副白骨,是她?
景述行带着她的尸骨,从逢月城一路走到灵华宫?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不知在喊“少宫主”还是“迟露”。景述行坐在床头,他的模样有些过于规整,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欣喜之色。
迟露还没从梦中回神,下意识地扯过被单,往床榻角落挤。
等她终于反应过来,眼前人和梦中人不同,绝不会让自己毛骨悚然,景述行眼底的光华已迅速黯淡。
他的眼中闪过失落的情绪,随后很好地遮掩。
景述行伏在床榻边,笑盈盈地询问迟露:“做噩梦了?”
在他身后,中年男子僵硬地站直身子,迟露手侧还躺着个小玉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