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风?这是你从哪儿找来的小丫头?”
培风也不多话,推了一下小丫头的肩膀,就把她推到了图南的面前。
“交给你了。”
提着鹅的图南:“……培风,你好歹跟我说清楚这小姑娘是哪儿来的。”
培风却不管,仿佛屁股后面着了火似的转身就走,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几乎要跑起来了。
图南喊不住她,转身看向小丫头:“你叫什么?”
瘦骨伶仃的小姑娘好歹认识这个主持分肉的人,吞了吞口水,小声说:“我娘叫我囡儿,娘没了,我爹叫我三两,说等我十四岁就能把我卖三两银子,童家伯伯才掏了一两银子,就把我买来了。”
说着说着,小姑娘眼睛一眨,眼泪就断了线似的落了下来。
图南一怔,神情变得分外柔和,一只手还捏着鹅脖子,她用空着的手把小姑娘揽在了怀里。
太阳光零零落落地落在院子里,图南抬头看了看,又看了看怀里的小姑娘。
“图南姑娘,我这儿乍一看还以为你这是拎着两只鹅要一道下锅呢。”
图南转头看过去,就见夏荷抱着几个包袱倚在院门上笑。
“夏荷姑娘,你怎么来了?”松开三两,图南对夏荷打招呼。
“少夫人不是说要给来院子里帮忙的小丫头都添了衣裳?这一包是昨儿夜里我和那呆杏子给小丫头们赶的里衣,我俩手笨,棉衣做的慢,这一包是安姐姐做的,小丫头年纪小,短袄长裤且穿着。最大这一包是青莺做的,她是手巧的,东西做得又多又细,我赶紧给你送来,省得她还想往上头绣花……看着这小丫头的身量,倒是青莺做得更合身儿些,我们到底是不如她心细,她怕是早就把这些小丫头的尺码都用眼量准了。”
嘴里唠叨着,夏荷将几个包袱放在了院墙边上干净的石台上。
图南连忙谢过。
夏荷又看了叫三两的小丫头一眼。
“看着这小丫头,我倒想起少夫人刚进了宁安伯府的那一年,那呆杏子被人欺负得一头灰,也只有少夫人不嫌弃她,那时候,少夫人也是这般抱着她的。”
说着,夏荷自己掐着帕子轻出了一口气,她那个时候也是掐尖儿要强,心里又想着谢凤安,看见刚进门的二少夫人愿意去哄一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还觉得人家装模作样。
现在想想都羞惭得恨不能要抽自己一对儿红巴掌。
羞惭完了,夏荷抬起头,就看见图南的脸上竟然带着笑。
“多谢夏荷姑娘夸奖。”
“啊?谁、谁夸你了?”夏荷一脸莫名,都不知道图南哪儿来的喜气。
图南却还是笑。
一双眼睛都笑得要眯起来。
——
晚饭时候,赵肃睿啃着烧鹅腿,一边吃得满口流油,一边又想吃肘子。
自打那日他为了为难图南说不想再吃鸡肉、羊肉、猪肉,他每顿饭吃的要么就是炖鱼要么就是蒸蟹,还有酒烹鸭子五香甲鱼,每日的花样儿倒是换得都挺新鲜,可昭德帝还是想吃肘子。
肥肥的,装在盘子里晃晃悠悠,肥肉皮儿能在舌头尖儿上化了的扒肘子。
尤其是每天操练完了之后都是分肉的时候,看着别人都捧着肉碗欢欢喜喜回家又或者直接坐在地上大快朵颐,赵肃睿都有些移不开眼。
他真不是缺了那半斤的猪肉。
他是谁?他是真正的天潢贵胄皇子龙孙,从小到大多少山珍海味没吃过?又怎么会惦记自己已经吃腻了的猪肉?
“少夫人,你这大鹅烧得可真香啊。”
帮忙送菜的柳甜杏看着金黄色烧鹅,抽着鼻子闻香气,头都快贴到鹅肉上了。
赵肃睿用筷子尾戳了下她的脑门:
“就是几口肉,怎么总一副没出息的样子?”
柳甜杏直起身,嘿嘿笑了声:
“我也不是很馋,鹅肉在少夫人您这,剩下的鹅骨头之类的图南姑娘用酱熬了,又加了萝卜白菜一块儿煮出来,也可香了,正好下饭。”
赵肃睿白了她一眼,越发觉得这傻子是没见识的:“说到底也没有多少肉,穷人吃法儿。”
“谁说没肉了?中午分的猪肉放凉了切了薄片,可香了!”
“是么?”赵肃睿还是一脸的轻蔑和不信,斜着眼儿看她,“我怎么不信呢?区区剩肉而已,有什么香的?”
喜欢吃的肉被人这么说,柳甜杏嘴巴抿起来,一双大眼睛气哼哼地看着“少夫人”,过了片刻,这小姑娘突然大声说:
“少夫人你肯定是想吃我的猪肉又吃不着,故意拿话激莪呢,只等着我拿了肉和菜来给你尝!你要是想吃就直说呀,我、我也能分你……一点。”
小丫头捏了捏手指头,终于捏出个“一点儿”,真是喂鸡都不够。
赵肃睿失笑:“看你那小气样子,我哪里会馋你的肉?我这整盘的烧鹅都吃不过来。”
柳甜杏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审贼似的,看了好一会儿,小姑娘又心大地摆了摆手:“那我先去吃饭了,少夫人你稍等我一会儿我吃饱了就回来了。”
烧鹅皮脆肉香,吃一口香气横溢,蘸着酸甜的酱味道更是一绝。
嘴里漫不经心地吃着烧鹅,赵肃睿听着柳甜杏跑出了院子,直接松了手里的筷子,任由它们落在盘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