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麟安一边让家丁将人拽上来捆了,一边又忙不迭地赔礼。
赵肃睿也不与他为难,只有两个吩咐。
这些人既然都是在宁安伯府多年的老人,家里少不得有些积蓄,把他们家一并抄了,抄出来的东西三七分,七是他的,三是谢麟安的。
谢麟安一听这“三七分”又哪里肯干?一番讨价还价,最后说定了,九成都送来“清风徐”,剩下的一成是谢麟安的辛苦钱。
虽说脑子不够聪明,谢麟安也是个知道见机行事的,既然要对自己亲娘的陪房下人动手,他索性将家里的一干下人都清理了一遍,跟自己亲娘有关的一并抄家关押,跟自己亲奶奶有关系的也勒令他们不能乱动。
谢麟安手里的人手不够,也没有这番本事,赵肃睿的手里却是有人的,之前被他在庄子里一茬茬关起来的谢家下人里总有乖顺的,他这次让培风选了些在谢家没什么根基的一并带了回来,总共十二个家丁、六个婆子,借给了谢麟安,足够他抄家了。
孙夫人在宁安伯府经营了近四十年,却被自己的儿子连根拔起,要是让邵志青知道了,少不得要夸一句“哄堂大孝”。
赵肃睿用过了早饭,穿上斗篷抱着手里,再揣着昨天被他半夜踹下床的小猫就在“清风徐”里闲逛了起来。
除了窗边的玉兰之外,院子一角还有一对梧桐,叶子掉光了,看着也算挺拔。
院后则是种了竹子和兰草,配着北面墙角的石榴树,虽然是在冬天,也能让人觉出园主人的风雅。
看着看着,赵肃睿笑出了声。
太阳地里,阿池正让让几个小丫鬟架起木架晾晒屋里原本的被褥之类,看见自家姑娘竟然对着光秃秃的石榴树在笑,她戳了戳一旁的图南。
“图南,你觉没觉得咱们姑娘今天心情极好?”
“有么?”
图南正在计算他们一群人一日要用的柴炭,闻言抬起头看了看,只说:
“或许吧,今日早膳确实用的香。”
“哪里是‘或许’?”
穿着棉制比甲的阿池抬手搓了搓耳朵,嘴巴凑近了图南的耳边:
“今天早上,咱们姑娘是笑醒的,你说得是多美的好梦,能让咱们姑娘笑醒呀。”
图南闻言也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把自己的暖手笼给了阿池。
“你用吧,我得去厨房干活了。”
被两个小丫鬟谈论的赵肃睿此时已经叉起了腰。
好树、好花、好院子!最好的就是他昭德帝,英明神武,揭了沈三废的老底!
要不是怀里的小猫子在乱动着实麻烦,赵肃睿都想仰天大笑三声。
将猫放在石榴树上让它强身健体,赵肃睿又让小丫鬟去找几块砖来。.
知道姑娘是又要搬砖强身,小丫鬟们连忙去搬了些青砖回来,来回不过片刻的功夫。
赵肃睿挑眉盯着砖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隔壁那谢凤安的院子院墙被他下令拆了,连砖都是现成的。
大概是因为心情好吃得饱,赵肃睿今日搬砖都觉得格外有劲儿,一直搬到太阳升到梧桐树顶的时候他还不觉得累。
“姑娘,世子夫人来了。”
世子夫人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浩浩荡荡带了十几个丫鬟婆子,搬着一堆箱子,一见到“沈时晴”,她连忙走过来笑着说:“昨日听闻你回来了我就想赶紧来看看,可恨我身子不争气,又怕扰了你的清静。”
险险避过了她的手,赵肃睿抬了抬下巴:
“你这阵仗倒像是送礼的,有什么好东西?打开看看。”
见“沈时晴”这般直接,古氏有些无措,她转身看看那些跟在自己身后的婆子丫鬟,勉强笑着说:
“把东西放下,打开给二少夫人看看!”
丫鬟们依言照做。
“这是给你送的些衣裳首饰,虽说如今家里不必从前,总还是不能缺了这份体面。”
头几箱装的是些冬衣和钗环,看着倒是新的,料子样式却不是时兴的。
扫了一眼上面的石榴花,赵肃睿有些怀疑这是古氏压箱底的嫁妆料子赶制的。
至于钗环之类的,倒是比古氏头上戴的好些,镶金带珠的看着像是那么回事儿,可赵肃睿是在鼓楼大街上从头逛到尾的人,钗环之类的他给身边的丫鬟们都不知道买了多少,只看这些东西的成色,还不如阿池手腕上那只镶宝金镯子,好歹上面的红宝石够剔透。
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赵肃睿又往后面的箱子里看了过去。
“这些,这是些玩器摆设,送来给你把玩。”
古氏的语气有些尴尬。
赵肃睿走到一个箱子旁边,低头看过去,就看见了一尊弥勒铜像,外面原本应该是有金箔裹身,因为时间久了,金箔脱落,就露出了些斑驳样子。
这种东西竟然送到朕的面前?
赵肃睿冷冷一笑,他正要讽刺几句,就见阿池已经走到近前将那佛捧出来仔细打量。
“姑娘,这是您陪嫁过来的那尊佛,是舅夫人特意从洛阳白马寺为您求来的,之前伯夫人说是要给二少爷祈福,跟您将这佛借去了,算算也有四五年了。”
一个“借”、一个“四五年”,阿池都咬字儿咬得格外清楚。
赵肃睿恍然大悟。
什么送东西,说到底,不过是将从前从沈三废手里占去的嫁妆换回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