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是七月里突然病了的,当时叫的是御医院的杨御医看得诊,府中上下并不知福晋具体是得了什么病,只知道当日主子爷就闭了正院的门,还收了福晋的管家权,账册牌子全交到了宋嬷嬷手里。
那宋嬷嬷是主子爷的奶嬷嬷,自小伺候主子爷,似乎是佟佳家的人。
李侧福晋自六月里大阿哥夭了之后,便越发的作威作福,前些日子底下孝敬的荔枝到了,四棵小树一共就结了三十一颗果子,主子爷留了二十颗,剩下十一颗全被李侧福晋给留下了。
“哦?”静姝对着镜子带上了一支青玉梅花簪,挑眉问道:“十一颗都留下了,就没谁有意见?”
“听说耿格格小闹了一番,但李侧福晋只道是大格格二阿哥喜欢,便谁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况且,这也不是头一回了,什么料子、首饰、西洋物什,但凡贵重稀有些的,李侧福晋都扯着大格格二阿哥的大旗强占下了,先前耿格格还与李侧福晋争上一争,但···”
“宋嬷嬷到底是奴才,处置起主子的纠纷多少还是有些底气不足的,再就是她心里多少也偏着小主子些,反叫李侧福晋越发没规没矩的张狂起来了。”
空青叹了口气道:“主子说的是。”这宋嬷嬷这般糊涂,就怕日后有什么累的她们主子吃亏。
“若是这般,那李氏今儿可真少不得要气上一场了。”毕竟弘时还小,太多东西都吃用不上,少说三两年间,是没得大旗叫李氏扯了,不过凭李氏对弘时的偏爱,怕是就算她有的扯也碍于弘时的名声不至于做到这种份上吧!
那她这个背了叫二阿哥和大格格搬走的黑锅的,不得被李氏记死仇呀!
“空青姐姐不用担心。”蔓青手脚并用地跟空青学了一番方才在正院的事儿,满脸的红光,她相信,有了今儿这一出,便是宋嬷嬷再偏心小主子,也不敢少了主子的。
相较于蔓青的单纯欢喜,空青反而是一张苦脸,哑声道:“主子?”
“收收你的模样。”静姝笑着拍了拍空青的手:“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儿被下面子的是你主子我呢!”
“主子~”
“好啦~既来之,则安之,既承之,则受之,况且,我这不受,也不成呀!”对她这个新人来说,不怕别的,只怕没有用处,领导愿意用她,总是好的,黑锅,叫背就背呗!反正,凭李氏,还给不了她小鞋穿。
踩了踩脚下软的跟一团棉花似的汉家绣鞋,晃了晃只簪了一对青玉簪子的松发髻,静姝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舒服了,便抬步往外走,打算好好逛逛她日后的家。
桐安园就是一栋一进的四合院,面宽五间,进深四间,但胜在院中宽敞,东南角西南角各栽了两株梧桐,石子小路、石桥假山,雕花游廊皆齐全。
就是檐下的银红灯笼,看着与这院子不太搭。
“空青,把小库房开开,咱们把这院子收拾收拾。”
“是。”边应着,空青边点了昨儿极有眼力见的四个小太监出来,备着。
第11章 东西风
高挂的红纱灯全给撤了下来,又从库里寻出整套的花梨六角灯替换上,镂空花牙的骨架上嵌着落日黄的纱绢,上扇寥寥几笔绘出一幅幅水墨山水,远景写意,下扇仔细描摹出了一处处石竹花草,近景白描,衬着那昏黄的纱绢,给这冷秋萧瑟之际添上了三分暖意。
黄花梨的躺椅也从库里搬了出来,就安置在正屋冰裂纹窗户底下,上头铺上细软厚实的狐狸皮垫子,隔凉保暖又宣软,长条的躺枕套着秋梨色绣着猫儿扑蝶纹样的套子,增了三分趣意,里侧安置了一对茶几,上头蒙着湖蓝的盖子布,四角坠着黄玉髓的珠子,下头湖蓝的穗子随风飘荡。
梧桐下的石桌,将原来十二月花神的茶杯都给撤了,安置上宫里贵妃娘娘赏的薄胎白瓷的茶具,杯身几近透光,恍若镀上了层暖色的光晕,四个小石凳垫上同为秋梨色猫扑碟纹样的厚垫子,四个角坠着四个毛球,来回晃荡别有一番野趣。
外头暂且差不多了,静姝正想折腾屋里头呢!前院的宋嬷嬷就带着两行小太监粗使嬷嬷进了她这桐安院。
“奴才请侧福晋安,听说侧福晋大动院子,主子爷便吩咐奴才来瞧瞧,可是奴才前头哪里办得不周叫您这缺了什么?若是当真缺了哪个,侧福晋只管与奴才说就是,主子爷说了,这一应都从他私库里取呢!”
“···”静姝安抚了安抚暴躁的太阳穴,缓缓吐出一口气。
很好,非常好!今儿得了这话,怕是满府上下都得知道四爷偏她偏的私库都任她取用了!
既然如此,她可得不白担了这名头!
奴大想欺主,也得看她这东风让不让西风压!
“嬷嬷可来的太是时候了!我正愁屋里头摆置些什么呢?我这手头上只有些红木的家具,但到底红木厚重了些,不比黄花梨的瞧着清丽。”
一听这章佳侧福晋真敢张口要东西,宋默默心中一冷,面上却依旧笑呵呵地道:“是老奴的不是,只想着紧着好的挑用,倒忘了章佳侧福晋不过二九年华,怎么撑用的住这东西?
小章子,你赶紧带些人从主子爷私库里取套黄花梨的家具给章佳侧福晋送来!可记着手脚快着些,若是耽误了章佳侧福晋的事儿,有你吃不了兜着走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