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神中,手劲儿一偏,一颗鸽子蛋被切成两半,废了。
顾倾强迫自己收敛心神,专注切割钻石,仿佛只有刺耳的吱吱声,和钻石被切割后规矩的形状,才能让他烦乱的心绪得到稍许平静。
早该问清楚的,是他疏忽了。
若早问清楚,躲还来不及,又怎会把她留在身边?
十几年相处下来,顾倾根本不敢想象没有她的日子,他该怎样度过。
特别是,刚刚他借着酒劲儿要了她的身子,在明知道她是谁的情况下,还不惜力地与她纠缠,用身体向她倾诉。
恨她吗?当然是恨的!
恨她的利用,恨她的背叛……可所有的恨,都被那句“陛下,媚儿好想你”击得粉碎。
他以为自己心如磐石,其实根本不堪一击。
“刺啦”又一颗鸽子蛋在他手中被腰斩,一半完好,另一半全碎了。
顾倾坐直身体,轻轻活动了一下脖子和手腕,抬眸看向盛着钻石的托盘,还剩下四颗。
半夜,完颜照被冷醒了,下意识朝旁边摸去,空空荡荡。
轻轻唤了一声,无人回应。
她迷迷糊糊坐起身,某处撕裂般的疼痛,终于唤醒了记忆。
昨夜他们喝了酒,醉了,他要了她。
记忆断断续续,只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他居高临下,而后风吹开了窗扇,她说冷,他便俯身下来紧紧抱着她。
某一个瞬间,她感觉自己快要被对方揉碎了。
他如她所愿要了她,而她却在他要她的时候梦见了贞观天子。
梦境与现实杂糅,让她分不清何时是梦境,何时是现实,可事后的感觉是一样的。
浑身像散了架。
完颜照叫了人进来,问王爷去哪里了,武儿回说在小工坊。
晚上不好好睡觉,跑去小工坊做什么?
完颜照披衣起身,让武儿等人自去睡觉,一个人摸黑去了小工坊。
雨才停,风有些凉,远远看见小工坊还亮着灯,走近了能听见尖锐的吱吱声,完颜照在门口站了片刻,推开门走进去。
顾倾听见声音回头,见是完颜照,刚刚平静下来的一颗心再次有了波澜。
默默转回头,继续打磨手上这颗即将完工的鸽子蛋,下一秒“刺啦”一声再次报废。
扔下工具,顾倾腾地站起身,面对那个女人,就看见她站在门口轻轻晃了一下。
“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是吵到你了吗?”明明很生气,话说出口却温吞吞的,好像怕吓到谁似的。
那女人摇头,脸蓦地红了,整个人说不出的娇艳欲滴。
她不回答,就盈盈站在那里,抬手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顾倾手掌握紧椅背,所有狠话只在嘴边转了一圈便被咽下:“快进来,外头冷。”
他就是这样不争气,在同一个女人身上栽倒两次,还乐此不疲。
上一个世界,她接近他有目的,换一个世界就没有了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更何况眼前这个女人,根本不是小姑娘,而是一代女皇武则天。
什么上辈子年纪轻轻就死了,从一开始她就在欺骗他。
打死顾倾也不相信,曾经尝过至高无上权力滋味的女人,会因为换了一个世界就甘心留在后宅相夫教子。
想到她这些年在自己身上倾注的心血,顾倾了然,她是想在这个朝代自己培养出一个李治来吧。
而他天资聪颖,颇得圣宠,又是幼子,在清朝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
那女人闻言朝前迈步,只迈出一步,便微微蹙眉,似乎体力不支。
顾倾撇开椅背,快步朝她走去,走到跟前才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慌忙站定,负手而立。
那女人抬眸看他,眼波流转,缓缓朝他伸出手:“雨天路滑,刚扭了脚踝。”
其实并不是,而是她被人欺负狠了,腿.软。
顾倾背在身后的手渐渐握成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还是无奈地松开了。
忍着抱她的冲动,只是将人搀扶进屋中,安置在椅子上,回身关好门。
顾倾的冷淡,完颜照感受到了,却半点不惊讶。
男人都这样,得不到的才是最好,一旦得到发觉也就那么回事,便不如从前上心了。
当年李治对她便是如此。
如贞观天子那般痴情的男人,在这世上本就凤毛麟角,上辈子能遇上,何其幸运。
她根本没指望另世为人,还能再遇到一个。
这样想着,脸上红晕渐退,理智回笼。
关上门转身回来的时候,顾倾察觉到完颜照脸色有些发白,手比脑子快地解下了自己的披风罩在她身上:“这里凉,还是回屋去吧。”
完颜照垂下头,露出一截红痕叠着红痕的脖颈:“你不在,屋里更凉,我睡不着。”
顾倾眸光凝了片刻,飞快移开,得知真相之后,自己在床榻上做了什么他心知肚明。
她虽然不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可这具身体是。
他那样对她,这具身体多半吃不消。
顾倾叹口气,走过去弯腰将人抱起:“我抱你回去。”
完颜照搂住他的脖子:“你抱我回去,若还是要走,那还不如不回去。没有你,我手脚冰冷,睡不着。”
这是实话,不过也有撒娇的成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