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叶初棠没有掩饰她的惊讶,再次走到陈祁然的身边,水泥护栏不算高,她双手一撑也坐了上去,嘟囔道:“我还以为你会规规矩矩的走正门从楼梯上去。”
“那样做百分百被拒绝好吗?”尤其是一些有保安的楼栋,他压根不可能进去。
陈祁然伸手从边上拿了一张报纸,打开到里面相对干净的一面:“你的裙子……要不要铺一下,天台灰尘还是挺大的。”
“没关系。”叶初棠摇摇头拒绝,既然她选择了跟着陈祁然上来,也就没有考虑过要讲究这些,私心使她想着要更贴近他的生活。
不知道陈祁然是有意还是无意,话题突然就绕到她的身上,问道:“你呢?怎么会开始帮衬孖记的?”
好在这个问题之前和兰姨闲聊的时候就有提过,多亏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她才不用临时编撰,而且不久前还被勾起了回忆,她佯装思考片刻:“是因为听同学说孖记的菠萝包很好吃。”
“很多来孖记的客人都这样说。”陈祁然低头笑了笑,“当然,好吃的不止菠萝包。”
这一笑,好像和叶初棠初遇他的那个身影重叠,她愣了愣,本想夸一夸孖记的蛋挞,当即下意识改口道:“我们也就差了一年,可是为什么我会这么迟才认识你。”
她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陈祁然终究还是压住了显露在脸上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多了几分正经:“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我们不知不觉已经认识几个月了。”
在这刹那陈祁然好像对她打开了心扉,给她讲了很多在孖记打工的事情,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宛如在倾诉日常——
“我家就在附近,有记忆开始就有帮衬孖记了。”
“我最想谢谢的是兰姨和财叔愿意让我在这里打工,而且我知道他们给我的人工也比别人高。”
“好在孖记做街坊生意为主,我最开始年纪小,也没有遇到过刁难。”
叶初棠默默听着,这些事在她认识陈祁然之前一概不知,但也知道这种时候她不适合说太多,而是好好充当着一个倾听者的身份。
在陈祁然讲到上学和打工间协调的时候,她在暑假已经摸透了他上班的时间,还是出声打断:“你这样的话不会迟到吗?”
这个关注点果真别致,叶初棠似乎感觉到自己问的不合时宜,尴尬地咬了咬唇。
陈祁然挑了挑眉,这个提问倒是很符合叶初棠,毕竟在她的生活里,需要她费心的事情少之又少,答道:“以前会,但是现在不会了。”
“现在已经很熟悉往返路线了。”
轻松的语气反而勾起了叶初棠内心的纷扰,她收回看着陈祁然的目光,偏过头看向远处,轻声道:“那你累吗?”
陈祁然好像是第一次听到如此直白的询问,过往的记忆浮现在他的眼前,他陷入了曾经的无尽深渊。
他一直没有回答,叶初棠认为是自己问的不合时宜,顿了顿:“你不想说的话,就不用回答了。”
陈祁然在她懊恼的嗓音中从回忆里抽离,跟随着她的目光一起眺望维港,回答道:“不是不想说,是因为第一次被这样问。”
“还好,不算太累。”
与其用累与不累来界定,倒不如说。
他习惯了。
第8章 |08
陈祁然这句回答的尾音很轻,好像飘渺得不给叶初棠任何抓住的机会,可是这两句话的力量,已经足够令每个字都真切地落在她的心上。
叶初棠的心尖颤了颤,无法想象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这般看淡往事,一拥而上的愧意令她的头稍稍低垂,轻声道:“对不起。”
陈祁然猜到她多半是想多了,笑了笑:“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是我自己愿意回答你。”
叶初棠太乖,使他不知不觉间对她剖开了心扉,她每一回都听得认真,在接受他的这些负面回忆时,从未表露过任何不耐烦的情绪,甚至时常会说些暖心的话语。
真算起来,要说对不起的人是他才对。
光是这个下午,就把她当作树洞那样一番倾诉。
叶初棠怔怔地没有开口,尤其是陈祁然的直白好像使她更清晰意识到这段时间的付出有极大意义。陈祁然无法光从表情就能判断她的想法,于是像是想要证明这句话的真实性,转而给她讲了些关于孖记的事情:“兰姨他们之所会开孖记,恰恰就是顺应了上世纪时代的浪潮。”
“每一件茶餐厅都有自己的特色,孖记好像也一直有在调整成品的配方。”
“这些内容说不定你后面写报告用得上。”
这一天他们聊了很多,他们之间的话题很纯粹,都是围绕着自身或者孖记去聊。
叶初棠心中的欢喜使她沉溺在这些言语中,又希望着这个下午可以永远定格。
她不敢直视陈祁然,只能始终看着远处,天星小轮不间断地从中环码头与尖沙咀往返,再用余光去窥探他的小动作。直到太阳下山,维港上空开始出现晚霞,让她愈加贪恋这一刻,如果可以和他拍照,更是再好不过。
叶初棠的父母对她信任至极,她在收到陈发询问要不要来接她的讯息才想起答应了方秋倩要回家吃饭。
叶初棠:[不用来接我,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回复后,她抬起头,总算可以明目张胆地看向陈祁然:“我要回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