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谨慎,没办法只能来寻徐氏。
徐氏怕吵醒景熙帝,去了侧屋,将丑奴抱在怀里,一边走一边哄着。好不容易又哄睡着了,报晓鼓声又响了...她被折腾地眼皮都要睁不开了,等把丑奴抱给景熙帝后,自个儿回屋补眠了。
这会儿,殿中只有景熙帝和丑奴在。
虽是休沐,百官休假,但是景熙帝仍有许多政务处理,因此便让营营去两仪殿抱来些奏疏批改。
丑奴就被放倒在景熙帝跟前的榻上,她头带虎头帽,身穿圆领衣,眼睛又黑又亮,越发可爱漂亮了。只是景熙帝并不常陪在她的身边,丑奴对他基本上没什么印象。每次见他,都要瞅着看好久。
这会也不例外,乳母开始辅助丑奴做一些简单的肢体运动。她玩闹了一会,累地趴在床上,然后一双眼看向景熙帝。
景熙帝几次回头,都对上了那双眼睛。
他不得不承认,丑奴确实是个很好看的孩子,只是长相大多随了她的母亲。
景熙帝放下笔,转过身去坐着,微微俯身:“看朕做什么?”
小孩子连翻身都要辅助,更别提吐字了,说话也只是呜啊呜啊,大人听不懂的。
他忍不住笑了。
丑奴瞅了他好一会,伸出手,一巴掌抓了上去,力道还不算弱。好在她还没长手指甲,不然都会抓破旁人的脸。
景熙帝微微蹙眉,啧啧出奇。“脾气还不小。”
复又一想,徐氏的脾气上来,也不是个好惹的,倒真是都随她了。
长平公主湿哒哒地走了进来,见到的就是这一幕。他的父皇,又有了其它的女儿。那一刻,明明屋里虽生了炭盆,她却好像感觉四面八方都是阴寒的刺,将她裹个密密麻麻。
景熙帝看着对方这副凄惨的模样,目光沉沉:“你身边的侍女呢?就这样伺候你的?”
长平不安地动了动冰凉的脚,“不怪她们。”
他揉了揉酸胀的脑穴,“营营,去给公主换身衣服,再煮点去寒的汤。”
长平惊讶地看着他,有种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感觉,不曾见过景熙帝如此温情的一面。她就这么晕乎乎地跑了个热水澡,换了身新的衣物,而后坐在了景熙帝的面前。
两人对视许久,彼此无言。
景熙帝难得有些尴尬,轻声道:“用过膳了么?”
长平沉默着摇了摇头。
他松了口气,唤人去上了一些吃食。
长平的规矩学得不错,用膳举止也很优雅。她其实没什么胃口,吃了一些便不再动了,而是转头看向榻上的那个小孩子,直言道:“父皇,他是二弟么?”
景熙帝摇摇头,面上忍不住带了些温色,“是你的二妹。”
他细细看着长平,轻声道:“你今日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长平眼眶立刻红了,泪光盈盈:“父皇,母妃为什么不喜欢我?太后娘娘也不喜欢我。”
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父皇,你为什么也不喜欢我?
景熙帝一怔,察觉到一些命运的轮回感。若干年前,他登基那日,太后爆出身孕的时候,心中也是像长平这般,有些难言的委屈。那时,他们还是有些微薄的母子感情,只是后来都被消耗掉了。
如今,他的女儿,也有了类似的委屈。
这一刻,他真得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失望。
太后有两子,又亲自养育晋王,对他偏爱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是萧昭容只有一个女儿...
景熙帝沉声道:“她不喜欢你,是她自己的事情,并不是你哪里做的不好。”
“你是朕的长公主,是朕的第一个孩子,你站在那里,就足够让人喜欢。”
长平默默擦拭着眼泪,鼻子一抽,心中涌动着一股冲动:“父皇,我会对妹妹好的。”
他不禁失笑,刚想开口说话,营营轻声轻脚地走路了进来,附在对方耳边轻语。
景熙帝挑了挑眉,略一思忖,温声道:“让她进来吧。”
徐氏猝不及防地同长平见了面,手里的药膏差点没攥住。
长平惊讶地睁大了眼,“婶娘?”
...
徐氏走到景熙帝身边,勉强露出一抹笑容,暗地里掐了一下景熙帝:“殿下认错人了,您口中的的婶娘晋王妃,按辈分来说是我的堂妹。我们只是长得有些相像而已。”
景熙帝不觉疼痛,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面露尴尬之色的徐氏。
长平若有所思地看着徐氏,堂姐妹也有如此相似的长相么?“也许是我认错人了。”
“父皇,她是婶娘的娘家人,我该如何称呼这位阿姊?”
这下,景熙帝的脸上有些挂不住笑了,毕竟他是老牛吃嫩草,两人还是有些年龄差的。于是轻咳两声:“她是你二妹的阿母。”
长平沉默了半响,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游移,语气有些犹豫:“那您是什么位份?”
若是四夫人之类的,即便是公主之身,也是要行礼的。
徐氏笑了笑,接过话茬:“公主,我才刚进宫,位份还未定下。”
她走过去,微微俯身,轻声道:“你受伤了,唤人敷些药如何?”其实她还是有些尴尬,毕竟两人年龄相差不多,从前两人也是见面能说上话的。
长平面露惊讶,“你怎么知道?”
徐氏把药膏塞到她的怀里,小声解释:“我是不小心看到了你换下来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