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慵懒而又娇媚的声音落入耳中，即使是陆锦堂都听得心跳加速了两拍，心中暗道难怪这么多年，姑姑一直圣宠不断。
他脸上挂上温润如玉的浅淡微笑，“姑姑说错了，是幸亏小侄今天过来了，不然姑姑就白白出宫了这一趟。”
虽然很得宠，但身为皇贵妃要出宫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陆锦堂才不相信姑姑是因为无聊跑出宫来玩，若是他这会儿没过来，恐怕一会姑姑也会使人去找他。
不然门口的婆子也不会说娘娘见了他，一准高兴，这肯定是因为之前姑姑问过他有没有过来的话……
陆锦堂脑子转得快，皇贵妃也不慢，转念之间她便明白陆锦堂为何会这么说，笑骂了一句，“你就贫吧！”随后又吩咐宫人取来一盘新鲜的荔枝端给陆锦堂：“这是才送到京城的荔枝，你尝尝怎么样？”
等侍候的左右宫人都下去了，陆锦堂方才拈起一串荔枝，细细打量，“这荔枝颜色红艳，甜香味浓郁，不用吃都知道是上好品种。这从岭南到京城要不少时间，能这般新鲜，陛下为了姑姑，真是花费了许多心思。”
皇贵妃淡淡地一笑：“陛下对本宫自然是用心良苦的，只可惜呀……哎……”语毕叹息了一声，神态颇显伤感。
陆锦堂一愣，心里顿觉奇怪，姑姑与皇帝感情极深，皇帝待姑姑又是十足的疼爱，按理说不该有什么事会令姑姑唉声叹气才对。
但是姑姑既然故作忧愁，他便顺着她的话题露出震惊之色，“姑姑这是何意？”
“陛下再好，又如何能解本宫对家乡的思念？不知不觉，本宫离开齐国，已经十六年了，想当年本宫走的时候，你才刚满月……”
陆锦堂一听，也露出惆怅之意，“姑姑想念故土，故土的人又何尝不想念姑姑？小侄来之前，父皇再三交待，一定要见见姑姑，看看您在这边过得好不好。”
皇贵妃点点头，又长长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物离乡贵，人离乡贱，虽然得陛下宠爱，可本宫终究是不能回去了。”
陆锦堂沉默片刻，露出几分试探之色，“姑姑，不知道您可想过陛下百年之后，要做何打算？”
孟贵妃冷笑一声，“只怕是得随陛下同生共死吧，毕竟你姑姑深受圣宠，到那个时候，皇后和太子肯定不能容我，也是姑姑不争气，一直不曾生下龙儿，只能看着她的儿子登上皇位……”
“姑姑虽然是大周的皇贵妃，也是我齐国的皇姑，若是小侄他日能够荣登大宝，定要接姑姑回归故里。”
陆锦堂这话说完，就察觉皇贵妃脸上的哀戚之色更甚，他沉默片刻，忽然跪倒在地，“姑姑，其他人都以为您是我的表姑，只咱们自家人知道，您是我的亲姑姑，子瑜今日立誓，他日一定会接姑姑回去，绝不令您被人欺凌，埋骨他乡。”
皇贵妃笑了笑，又叹息摇头，“谈何容易！陛下已经派了人在准备太子十日后前往齐国求娶姝美之事，姑姑回去了，姝美孤身在此，也是难过。你这孩子为了自个能回去，送你妹妹到了这虎口，也真是狠心啊。”
虽然皇贵妃言语淡淡，但话里的责备之意一目了然。
陆锦堂低垂着眸子不吭声，半响才抬起头望着皇贵妃，“姑姑莫要担心，姝美聪慧，她定然能保全自己，况且还有姝雅照顾她，姑姑尽管放宽心便是。”
皇贵妃似乎没想到他竟然半点没有悔意，怔住片刻才回过神来，脸上带了些冷意，“你可知道，让姝美来做这大周的太子妃，就是把她放在火上烤。若是太子顺利承位，她就是大周的皇后，为了她，你也不能与大周起兵戈。若是换了个人做太子，她就是废太子妃，焉能善终？”
陆锦堂嘴角扯出一丝淡笑：“我怎会害自个的亲妹妹？姑姑离开多年，自是不知道小侄和姝美兄妹情深，我绝不会做出害她的举动。我这样做固然有利己之心，但也真是为了她好，姝美若是不嫁到大周来，就要被父皇许配给西楚的辽王为妃，姑姑可知道，那辽王比姝美整整大了十八岁，和父皇一般年纪……”
他叹了口气，“比起西楚的狼子野心，大周怎么都算得上是礼仪之邦，若是姝美真嫁给了辽王，咱们北齐和大周只能反目为仇，如此一来，我与皇叔再无回去的可能不说，姑姑恐怕也会被朝臣弹劾……”
第65章 怅旧欢
顿了顿，陆锦堂直接将血淋淋的真相摊在皇贵妃的面前，“等到战事胶着，甚至大周战败，说不定还会因为您是齐国的女儿被推出去堵朝廷内外的悠悠之口……而姝美若是嫁去了西楚，也不能盼着那边败了，不然只怕她也不会好过。这么一算就是三败俱伤，不如她嫁到大周来，咱们大家都能搏一条生路。”
皇贵妃听完他的话愣了一下，她的目光变得黯淡，好像陷入了沉思之中。
陆锦堂见状，缓缓地走到她的面前，递了帕子过去，让她拭去悄悄流下的泪。
“姑姑，您不要太难过。这看似咱们唯一的出路，但路是人总出来的，只要我回去……”陆锦堂轻声说道。
皇贵妃点了点头，抬起头来看着他，目光里满是悲伤和苦涩。
“姑姑懂。”她轻声说道，“姑姑听你这么一说，就明白了这可能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姑姑真的舍不得姝美重走姑姑当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