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静命他起身,问:“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章鸿广躬身道:“微臣已经命有经验的河工制定出了河道修缮方案,只待殿下您过目。另外,此次江南道大营一共抽调了一万两千名将士,并于昨日在河道沿岸分段驻扎下来,只要修河道的物资到了,便可立即开始工程修整。”
萧静点头:“便等那四家的打点银子到了即可。”
章鸿广点头:“王爷说的是。”
庆慈跟在身后,这才明白萧静那日所说“河工和银子自有办法”指得是什么了。原来他是计划不雇佣河工,而是直接借用江南道的士兵,银子方面则是直接拔四位知州的毛。
一行人去了筠州衙门,庆慈名义上还是萧静的贴身丫鬟,自然与对方又分在同一个小院。
厨房送来了饭菜,燕然不在,花厅里只有庆慈和萧静二人。
庆慈看着萧静慢条斯理吃饭,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试探道:“王爷,明日四位知州家里真的会来送银子?”
“自然。”
“可这不是……”庆慈懵然,这不是依然用的是四州补筹银子修河道的方法吗?
萧静指节点点桌面,道:“若是本王不提前把这四人处理了,眼下筹到的银子里不会有这四家的一分一厘。”
庆慈懂了。照四州知州以往的贪婪,就算同意筹借银子,也多半是要想方设法从本州百姓手里夺取,他们几人是绝对不舍得出丁点银子的。
眼见着今年庄稼收成锐减,百姓们怕再也承受不了更多的苛捐杂税。让四州知州自己去筹措银子,无异于拆东墙补西墙。
至于征招河工方面,四州若是再动什么坏点子,到头来受苦的还是本地老百姓。
眼下倒好了,四位知州都在牢里蹲着,各府上下俱都老实起来,谁也不敢再打本州府百姓的主意了。
这些打点的银子自然只能由各家私掏腰包承担。
庆慈抿唇笑了,难怪萧静要金鳞甲设计宴会行刺一事。不过,她很快想到另一事来。
“王爷,您这样直接调用江南道的士兵,会不会被人参折子啊?”
征用士兵做河工,利用四位知州家的银子修河道,自然免去了一次劳民伤财,可若是被京城萧静在朝中的对家拿去做文章,届时又是罪加一等的把柄。
萧静睨她一眼:“自然。”
庆慈有些担忧:“那皇上会怪罪您吗?”
萧静沉吟道:“这就端看给皇帝上眼药那人想不想让本王活着回到京城了。”
有这么严重吗?
庆慈不解:“按理说来,修了河道,对大魏朝任何一人都没有坏处吧?”怎么就能攸关性命,那人也忒没有家国大局意识了。
萧静淡笑一声:“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连你都懂。”
庆慈重重点头,复又觉出这话似乎还有别的意思。她撅起嘴,瞪着眼,娇嗔道:“王爷,您这话听着不像在夸我啊。”
她说话间,不由凑近了身体,眨着眼睛,一脸纯真,姿态近乎撒娇一般。萧静捏着筷子的手一顿,却只看她一眼,随即偏过头去,只道:“吃饭吧。”
庆慈与他接触这么久,一眼看出他这相当微妙且算得上抗拒的举动,顿时心里微微一刺。
王爷他这是怎么了?
不过,随后几天萧静忙得厉害,庆慈想问一问筠州下辖那个村子的病现如今如何了,可惜连着三天了,她根本见不到萧静的面。
第四天,天色微亮,庆慈睡不着,早早起了身。刚推开房门,便见到萧静一人从游廊外缓步走来。
“王爷!”几天未见,庆慈有些激动,“您去哪了啊?”
萧静脚步一顿,看了过来。晨光里,庆慈笑颜似花枝上最早开的那一朵,遥遥冲他招手。
“你起得倒是早。”萧静神色有些疲惫。
庆慈定睛,这才看到他眼下是一夜未睡的淡淡乌青。
“您……这是刚回来?”
萧静颔首,从院子里走过来:“昨日河道已经连夜开修。”
“您这是在河道那边呆了一夜?”庆慈跟着他,进了卧房,不大高兴道,“您怎么不叫我去啊?”
萧静好笑看她一眼:“都是男子,你一个小姑娘去那里作甚?”
庆慈脱口而出道:“陪着您也是好的呀!”说罢,又觉得这话忒直白,忙补充了句,“我不是您的贴身丫鬟么?”
萧静只道:“河道那儿没什么好玩的,人多事杂,容易受伤,你便在衙门里就好。”
什么都不做,那可不太好。庆慈想想,便问:“那个生了怪病的村子现在如何了?刘澎年老大夫需要帮手吗?”
“那里眼下出了点新的麻烦,本王已经派人去处理了,”萧静摇摇头:“你先在筠州安心住着,别的不用多管。”
“可是……”
萧静道:“去玩吧,本王想休息一会。”
又这样撵她……庆慈心里泛起一丝委屈,整了整表情,才笑道:“那我给您推拿吧?上次没来得及,其实……”
“不用,”萧静打断她,“本王乏了,这便要睡了。”
话说到这,庆慈只能耷拉着肩膀,悻悻出了房间。
脚后跟刚迈出门槛,只听身后门立刻关上了,举动之快,生怕她折返回头似的。
庆慈不可思议地瞪大眼,拳头紧握,心里那丝委屈散得一干二净,转而一股抑制不住地心头急火汹涌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