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慈了然：“哦，倒也无伤大雅。”
掌柜的忙赞同：“对，对，姑娘说的极是，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掌柜的退下去没多久，底下那两个一直拉拉扯扯要打架的人也没能打起来。场边一阵锣点响起，一位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提着折扇，终于上了台。
底下立刻有人喊：“先生今日说点什么？昨日的飞虎将军破敌城是不是还差一话未讲完？”
说书先生撇开折扇，一挥手：“今日各位运气好，在下给大家讲点往日讲不了的。”
“呦呵，”那人捧他的话，“先生快说说，是什么事儿往日讲不了？”
说书的一拍惊堂醒木，提高了音量：“自然是马家和梅家的事儿。”
马家和梅家？庆慈来了兴趣，连忙将板凳往窗边挪了挪。
“梅家可是梅雁栖？马家可是马世俊？”后排有人高声问。
说书人摇头晃脑道：“正是。”
又一位年长些的出声道：“梅家当年可是富甲一方，不过忽然就销声匿迹，也是奇怪。可这马家不过是前几年才攀了皇家亲家的商人，虽说有钱，想来同当年的梅家还是无法比吧？这两家能有啥关系？”
“关系大着呢！”只听台上说书人道，“马家倒了，讲这些再无人找在下的麻烦了，大家才有福气听得在下讲这陈年旧事。说起来，还得多亏了北疆王殿下和新任知州大人！为咱们筠州铲除了一方恶霸，”说着，他起身一拜，以示恭敬，随后又道，“首先这第一件——有人知晓现如今的马府就是当年梅雁栖给他的小女儿提前备下的嫁妆府邸之一么？”
马府豪阔，筠州百姓无人不知，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还有这事？”
庆慈趴在二楼窗边，也是一怔。她心道，灵州清荷庄已经不得了，没想到连马府也是梅雁栖的，这人爱好倒是独特，喜欢到处给自己女儿备房子。
楼下说书人道：“梅雁栖此人，生性豪爽，喜好结交朋友，且从不在意对方身份，无论贫富，只要你能合上他的眼缘，那么恭喜，你便此生不用为银子发愁了。”
“那也是一年大旱，梅雁栖在行商路上，救了一位男子，对方自述遭家中父亲和继母苛责打骂，实在受不了便逃了出来。梅雁栖见对方生得五官端正，谈吐也好，手脚利索，便收了对方在府中做小厮。这人自此就跟着梅雁栖，渐渐地从外院小厮，没几年就一路爬到了梅府管家的位置。”
“那人是谁？”
“此人便是马世俊的父亲马奎峰。”说书人道。
“马奎峰竟然是梅雁栖的管家？”
“不然马家的发迹银子从哪里得来？”说书先生冷笑，“梅家被人一夜之间被人灭门，就是他马奎峰引狼入室的结果！”
“梅家被人灭门？”众人哗然，气氛瞬间热了起来，有人拍桌子，“不是说梅雁栖是投河而死的吗？”
有人附和：“我娘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说书先生醒木一拍，众人又稍稍恢复些安静。
“梅家一夜灭门，足足一百八十七口性命，只逃脱了不到十人。身为管家的马奎峰却在那一夜独自消失了，一年后摇身一变又成了筠州富商，接收了了梅家大部分的商行业务，而他的儿子马世俊更是攀附上了张大学士的女儿张艺蓉，成了皇亲国戚，两年前更是摇身一变成了陛下的表姐夫……啧啧，马府这等运气，一步一步都是踩在梅家一百七十多口血淋淋的性命上才得到的……”
说书人话没讲完，底下一众听客纷纷议论起来——
“梅家不是说奴仆三千吗？”
“嚯！三千你也信？”
“哎哎，等一下，梅雁栖的妻女也被灭门？不是说他妻女不知去向了吗？”
“到底是谁对梅家如此大的仇恨，要去灭门？”
“你有啥证据吗？灭门如此大的惨案，怎么本地从来听不到什么风声呢？你总不能因为马家倒了，就胡说八道啊！”
说书先生讥笑道：“因为敢说实话的都死了，马奎峰买通了在下无数同行，这么些年不遗余力地向大众灌输‘梅雁栖投河自杀，其妻女不知去向’的谎言，”他晃了晃扇子，叹道，“可惜马奎峰几年前就死了，没能跟他儿子一起砍头，真是便宜他了。”
一楼满场乱成一团。
许多人不满，吵着说着说书人明显是对马家有仇，今日言论有夹带私货之嫌，好几个人吵着要掌柜的退票钱。
而台上说书人自顾冷笑，一副“老子管你们信不信，老子憋了这么久终于能讲出来了”的痛快表情。
庆慈在二楼听得糊里糊涂。
马世俊的父亲竟然是梅雁栖的管家？主人身死，马家崛起，确实蹊跷。不过，灭门不是小事，可江南道这边若是没有半点风声走漏的话……庆慈心道，莫不是当时的官府也参与了？
她扭头问一旁萧静：“王爷，您知道梅家被灭门的事儿吗？”
萧静沉声道：“那会本王尚年幼，后来本王又一直在北疆军中，对江南道并不了解。”
庆慈点头，惋惜道：“如果这个说书人说得是真的，那这梅家真是太惨了些，”她说着，捏了一枚杏脯递进嘴里，甜得满嘴腻人，随口又道，“这么甜，和悦公主应该喜欢。”
萧静端起茶盏，慢声道：“民间这种牵扯富商美人的陈年旧事，往往都有很多版本，且越传越离谱，听听便好，毕竟谁都没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