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去一趟皇陵，您怎么会受这鞭伤？”她利落擦药，终于忍不住问起。
萧静平静盯着床帐, 声音同身体一样, 似乎有些紧绷：“建元皇帝立下的规矩，皇室人员无昭入皇陵, 需得先受鞭笞二十。”
难怪这鞭痕看着一道道俱是结结实实, 不像是有过挣扎的样子。
伤药上完, 整个后背红红紫紫，愈发可怖。庆慈瞧萧静垂埋着头, 紧绷的双臂上肌肉凸显，脖颈上青筋微微爆出，却始终忍住，一言不发。
可真能忍……
庆慈有点替他心疼, 忍不住又往前凑了凑, 轻轻吹了吹伤口处的药膏，谁知身下萧静猛然一抖, 蓦地扭过头：“你做什么？”
庆慈被他恶狠狠的眼神惊得手上纱布差点掉了, 眨了眨眼，道：“这伤药吹上一吹, 冰凉感一来，王爷就不会觉得那么痛了。”
萧静看着她天真无辜的眼眸, 暗暗咬了咬牙, 又将头重重扭了回去：“不必了, 你快些坐那边凳子上去。”
“哦……”庆慈莫名其妙瘪瘪嘴, 起身将伤药放回医箱, 乖乖坐在桌边凳子上，又问，“那王爷见到珍老太妃的棺椁了吗？”
萧静缓了缓，才道：“不止见到，本王还命人开棺了，不然守陵人也不会后悔没对本王多来几鞭。”
给老太妃开棺，确实也就他北疆王能做得出来……庆慈忙问：“那您见到珍老太妃的遗骨了？”
萧静慢慢将头扭过来，幽幽与她对视，一字一字道：“珍老太妃的棺椁是空的。”
这真是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庆慈张张嘴，一时竟然不知说什么才好。
只听萧静道：“本王猜那具房顶女尸的身份，八成便是珍老太妃了。”
庆慈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随即便将刘志渊誊抄的珍老太妃的看诊医卷内容说了，又试探道，“王爷，容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下令将珍老太妃遗骨行散缚之罚的人，恐怕便是先皇后了。”
只有先皇后这个级别的人，才有能力如此肆无忌惮对待太子生母的遗骨。放在京中大街又如何，被人发现又如何，反正无人敢将尸体的身份往后宫的妃子身上联想，更无人敢将凶手的身份往皇后身上想。
“先皇后……”萧静浓眉蹙起，“她不苟言笑，为人严肃，确实不是个和善的性子；至于珍老太妃，因为前太子的原因，本王倒是略熟悉些，印象里是个爱笑的人。但若说二人有没有过节，本王那时年幼，并未在意过。”
庆慈问：“要查吗？”
萧静笃定：“已经到这一步，自然不能视若无睹。”
总得知道他不在京城的这几年，发生了什么，又是因着什么造成现在这个局面。
庆慈轻声问道：“王爷是不是一直想知道前太子起兵谋反的原因究竟为何？”
萧静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又道：“不止。”
他也想知道先皇后为何会如此了解前朝，和悦为何身中红颜驻，那个设计让官府发现珍老太妃尸骨的人，又与前朝有何干系。
见他态度坚定，庆慈托着腮，故作轻松道：“那便查吧，我是站在王爷这边的，一定支持王爷。”
“不是为了银子才这么说？”
庆慈一听，立马不乐意了：“都说了不收王爷银子了啊！”
萧静勾唇，冲一旁矮柜点点下巴：“那儿有个紫檀匣子，取过来。”
庆慈站起身，依言取了那匣子，捧到他面前。
萧静道：“诊金不收的话，那便用这个抵。”
庆慈好奇打开，当场咦了一声。
只见匣子里面赫然躺着一只东珠金钗，庆慈拿起来，左右看了看，有些惊讶。
“这是我之前戴过的那支？”
惊讶变成惊喜后，瞬间想到那日自己赌气将这金钗搁在解语院后，从王府不告而别的事来，惊喜顷刻又变得有些不好意思，以及微微尴尬。
庆慈面上装傻，将复杂的心思掩饰过去，笑嘻嘻道，“王爷，都这么久了，您还好好收着呢？”
“……”萧静轻咳一声，“你戴过的，便归你了。”
这支金钗，光是那一颗硕大的东珠就值不少钱，庆慈甜滋滋笑起来，这可抵她看诊五次有余。
她干脆将金钗插到自己发间，凑到榻前，冲萧静晃了晃脑袋：“王爷，您瞧着这金钗今日还衬我吗？”
萧静不由看向她的脸。
庆慈这半年个子高了，人也似乎微微张开了些，脸颊上的线条更加流畅柔和，如此甜美一笑，便多了一丝往日不曾有的妩媚和娇柔。
灯火下，少女一双眸子流光顾盼，比那耳旁的东珠还润亮。萧静瞧在心中，感到胸腔内一阵情潮微荡。
庆慈见他趴在床榻上直直盯着自己，却不答话，等了又等，最后秀眉微蹙，嘀咕道：“果然今日没穿华贵衣衫，这金钗的美也要打折扣了吧？”
萧静轻笑一声，这才意味深长道：“别胡说，本王眼光自然不俗。”
“真的？”
“本王何时撒过谎？”
庆慈闻言，这才抿嘴笑了起来。
倒是好哄……后背上伤药吸收得差不多了，萧静动了动，似乎想坐起来，却又想到什么，再次吩咐庆慈转过身去。
庆慈得了东珠金钗，没计较他多事，但转过去的时候心中愈发纳闷——萧静胸前是受了什么伤不成？一个大男人，怎么后背看得，前胸看不得？真是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