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拂子拎着包裹下了马车, 闷咳一声, 道:“银子丢了。”
“是喝酒之后丢的吧?”庆慈见他不反驳, 叹气道, “我就知道,从我小时候开始,您丢的银子攒攒在京城都能买一栋宅子了。”
丹拂子呵呵一声,阴阳怪气道:“为师养你这么大,花的银子在京城还能多买两栋宅子,你怎么不说?”
庆慈接过他的包裹,立刻见好就收:“是是是,师父辛苦了,赶紧随徒儿回去,徒儿为您老准备了春风醉,专门给您接风洗尘。”
丹拂子一听,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脸:“别的不说,看来这半年的历练,你这丫头于人情世故上聪明了不少。”
“瞧您说的,徒儿心疼师父,根本不必历练。”
“油嘴滑舌。”
庆慈引着丹拂子往自己马车走去。师徒俩你一言我一语,留给芳草一对旁若无人的背影。
芳草和小厮赶紧给农夫付了银子,小步跟了上去。
丹拂子确实对吃住不挑,庆慈的宅子他逛了一圈嫌四四方方没有药王谷漫山遍野来的痛快;芳草准备的房间他道了句凑合;府上厨房得知丹拂子今日到了,铆足了功夫做了一桌好菜,结果丹拂子整个席间只抱着那两壶春风醉不撒手。
庆慈劝也劝不动,索性不再管他。
“师父,真不能怪其他师兄们背后说您难伺候,您这脾气也就我习惯得了。”
丹拂子舌头都直了,醉醺醺道:“为师一辈子这个脾气,改不了。”
庆慈见他有些摇晃了,眼珠子转了转,搁下筷子,试探道:“师父,您上次出谷是什么时候啊?”
“上次……”丹拂子晃了晃酒壶,仔细回忆道,“给皇帝治病那次?一晃也得小二十年了。”
“那您那次出谷,有遇到什么大事,认识什么朋友吗?”
丹拂子闻言,眼神微微一眯,思考道:“自然。”
“是什么啊?”庆慈凑近了,“您能跟我说说嘛。”
丹拂子微微偏头,一双醉直直眼看她。庆慈一直觉得自己师父这双眼生得实在是好,想来年轻时候凭着这双眼睛也能博个美男子的称号。
可丹拂子只是看她,没说话。
“师父?”庆慈又唤了一声。
丹拂子这才似乎被惊醒,不满地皱起眉:“你问为师这些做什么?”
庆慈道:“我信上不是都告诉师父了,京城里奇怪的人和事儿太多了,我好奇嘛。”
“好奇害死猫,”丹拂子打了个酒嗝,摆摆手,“一高兴就喝多了,一路坐车又累,慈丫头自己吃吧,为师得去补觉。”
“哎——”庆慈拽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走,“往事您不想提便罢了,但是那个红颜驻您有办法解么?还有那个十八笑到底怎么回事?师父,您总得回答我一个呀。”
“急什么,等为师睡醒了,”丹拂子掰开她的手指头,头也不回道,嘟囔道,“早一日晚一日有何区别,早就注定的事儿……”
说着,站起来,拎着酒壶便自顾走出花厅。
庆慈托腮,望着他的背影,无奈撇撇嘴。
师父他老人家总是这样,一遇到不想回答的事情,就装疯卖傻,说些高深的话。
芳草从旁边走过来,抿唇笑道:“姑娘,您跟老先生相处起来真的像是父女一般。”
庆慈叹气:“都一把年纪了,还是个倔脾气!”又道,“芳草,师父便是嘴硬心软,你准备的那些他都喜欢的,他就是不说罢了。”
芳草忙道:“姑娘这话芳草感激不尽,能伺候姑娘和老先生是芳草的福气。”
庆慈叹道:“师父自由惯了,肯定在府里待不住,晚会师父醒了,你给他送些零花的银子,他定是要独自去城里转悠的。”
果然,傍晚庆慈亲自去三进院子里喊丹拂子用晚饭,院子里的小丫鬟道:“姑娘,芳草姐姐送来一荷包碎银子之后没多久,老先生便揣着银子出门了。”
“可有说去哪了?”
小丫鬟摇头:“未曾。”
一来京城就跑得不见人影,庆慈等了又等,直到夜幕初上,小丫鬟才来报,道老先生回来了。
庆慈赶到丹拂子房间,便见到对方桌上摆了各样胭脂水粉。她有些发懵,走过去拿起来细看,忍不住道:“师父您哪来这么多胭脂水粉的啊?”
“还能是偷的不成?”丹拂子啧一声,“自然是买的。”
“您这是把全京城的胭脂铺子都逛了一遍啊!”庆慈翻了翻每个物件上的印花,还看到了京中大街北沿河岸那家花容悦色的招牌,“我哪用得着这么多?师父破费了……”说完,又觉得不对,这银子不就是她出的吗?
庆慈咧咧嘴,拿起一盒粉,好奇道:“师父,您买的好像都是低档货,您是不是被坑了啊?”
丹拂子一把抢过来:“不是买给你的。”
“……不是买给我的?”庆慈不可思议瞪大眼,“师父,您在京城有相好的了?”
丹拂子抬手就拍了庆慈后脑勺一下:“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
庆慈撇嘴,委屈道:“这能怪我么?”
“是买给那个倒霉公主的,”丹拂子将胭脂水粉扫到一堆,又掏出一张纸,递给庆慈,“这两日给为师备好,为师急用。”
庆慈接过来一看,满满当当都是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