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就瞧见小姑娘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一手紧紧握住晏凌白的手,贴着脸, 眼眶还泛着红, 一眨不眨地盯着病床上的人, 深情而专注。
他脚步微顿, 随后若无其事地走进去。
离得近了,简一听到脚步声,回过神,转过头来,看见是方子聿,眨了下眼:“方医生。”
方子聿点了点头,检查了下晏凌白的情况:“等麻醉药效退了,他明天早上就能醒。”
简一嗯了声,神色淡然,脸上并未有即将面对晏凌白醒来后未知的情况的慌张。
在急救室外告知她可能发生的最坏结果,她也是这副模样,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方子聿突然开口:“你不怕他醒来后再次忘了你吗?”
“不怕。”简一说。
这个答案在方子聿意料之外,镜片后狭长的眸子闪过轻微的诧色,他沉默些许,问:“为什么?”
简一目光缱绻地落在晏凌白身上,她伸出手整理了下男人额前的碎发,轻声说:“比起忘记我,我更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和晏凌白出车祸忘记她时一样,她会有失落,但更多是庆幸。
庆幸晏凌白没事。
没什么能比这个人平安活着更重要。
方子聿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再说话,过了会儿,转身要离开时,余光瞥见简一红肿的手腕,轻皱了下眉:“你的手怎么了?”
随着时间变长,手腕被醉酒男人紧拽的痕迹越来越明显,又红又肿,甚至能看到清晰的指印。
简一解释了下,又转了转手腕:“没伤到骨头,过几天就好了。”
病房内就有简易药箱,方子聿从柜子里拿出来,从中挑出一罐药膏和纱布,走到简一身边,把东西递给她,语气浅淡:“先上药。”
简一:“真的没事。”
方子聿轻飘飘瞥了她一眼,嘴角勾着,笑意却不达眼底:“不上药,等着晏凌白明天醒过来找我算账?”
简一:“......”
她默默接过药膏,挤出来一些,抹到红肿的地方,可等到缠纱布时,一只手就不太方便了。
纱布缠得七扭八歪,她正想凑活一下,随便系个结,在一旁看了半天的方子聿突然叹了口气,接过她手中的纱布,重新帮她绑好,又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简一收回手:“谢谢。”
方子聿冷淡地没说话,收拾好东西,离开病房前,他转过身问:“你今晚要一直守着?”
简一点了点头。
方子聿深深看了她一眼,拉开门离开。
病房内再次安静下来,简一胳膊搭在床边,下巴抵上去,一边看着晏凌白,一边注意输液的进度。
等输完液,简一按铃叫护士拔针,后半夜,不知不觉间,她也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时候,仿佛感觉有人给她披了件毯子。
......
简一再次醒来是被脸上的痒意弄醒的。
她迷蒙地睁开眼,眼底带着惺忪和茫然,脸颊还有趴着睡压出来的红痕。
“手腕疼不疼?”
侧脸被人轻轻摩挲着,简一听到低沉熟悉的声音问她,打了个哈欠,下意识在他手心里蹭了蹭,含糊道:“还行,昨晚上药了。”
“......”
三秒后。
简一终于反应过来,蹭地坐直身体,揉了揉眼睛,看向病床上的人,彻底清醒。
晏凌白不知何时醒了,正靠在床头看她,眼底噙着笑,还有些别的情绪。
简一并未注意到这些细节,惊讶过后,她一边快速询问,一边准备按铃叫医生:“有没有不舒服?头疼不疼?晕不晕?缝针的地方呢?”
晏凌白摁住了她抬起的手,握到了掌心里,阻止她叫医生的动作:“我很好,没有不舒服。”
紧接着,目光
落在小姑娘眼底的青色上,他心疼道:“守了一晚上,累不累?”
简一摇头:“不累。”
朝阳初升,日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为病房添了丝明亮。
简一抬起眼,视线和晏凌白的目光撞上。
他长了双很出彩的眼睛,狭长深邃,双眼皮褶皱很深,比起寻常男人来要精致漂亮的多,他眼底的墨色清亮浓郁,光线勾勒出他微微低垂的眉眼轮廓,显出一股沉静的气质。
不同于十七岁或者二十岁出头时,骨子里透着藏不住的傲气和肆意。
如今,那双眼睛里沉淀的稳重悠远,属于真正的,二十七岁的晏凌白。
定格了几秒。
简一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某种预感冒出来,她喉头动了动,轻声开口,尾音隐隐发着颤:“你、你是不是......”
剩下的话,她紧张的说不出来。
晏凌白笑了声,坦然给了她答案。
“是,我恢复记忆了。”
“......”
病房内一时安静下来。
简一微微睁大了眼睛,真正听到这个答案,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她站在原地,呆愣地点了下头,机械地说:“哦,那挺好的。”
半晌,她突然挣脱晏凌白握着她的那只手,转身到一旁倒了杯水,喝了一大口,低着头,睫毛簇簇颤动着,握着玻璃杯的指尖用力到发白,昭示着心情的不平静。
要问什么呢?
问还记不记得失忆期间发生的事?或者是还记不记得我们已经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