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一觉得晏凌白情绪不太对, 顿了顿, 抬手一下又一下地顺着他的背,无言地安慰他。
灯光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不远处, 担心他们重新回来的林芙静静看着这一幕。
她无端想起晏颂江第一次突发心脏病的时候。
那时晏凌白刚大三, 课业繁重, 创业也在紧要关头,后来晏颂江醒来,身体虚弱,公司的担子又突然间全部压在他身上,他最后不得不放弃已经初具规模的创业项目,回到华协坐镇。
他年纪轻,公司里的老股东们蠢蠢欲动,盯着他,审视他,不少人暗中给他使绊子,就等他犯错,好趁机夺权。
那段日子,他医院、公司、学校三头跑,几乎没有时间休息。
可他从未和任何人诉过苦。
他一向骄傲要强的,即便是些许倦怠也要藏起来。
那些辛酸苦楚,他都是自己咽下去,熬过去,然后再以沉稳淡然的姿态解决所有麻烦。
不到半年,他就收拾了那些精如老狐的股东,野心手段包裹在斯文的面容下,对内掌控人心,对外扩大版图。
这些年,华协规模越来越大,外界提起他都要尊称一声晏先生,她和晏颂江参加宴会,人人都羡慕他们有个好儿子。
他总是能完美解决任何事,久而久之,就让人有种错觉,他好像是无所不能的,他不会累。
所有人都下意识忽略他当年才刚二十一岁,他还没有大学毕业,在那些黑暗艰难的日子,他是独自咬着牙走过来的。
包括她和晏颂江。
林芙望着相拥的两人,擦干眼角的泪,没有打扰他们,安静地转身离开。
幸好这次有人陪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晏凌白慢慢松了手。
简一仰头看他,男人正垂眸给她整理有些皱的衣领,长睫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神色如常,温润而雅致。
仿佛刚才她见到的那一瞬间充满侵略性的人,是个错觉。
晏凌白带着简一回了病房里休息室:“今晚你睡这里,我去给你买杯温牛奶。”
简一乖乖点头,等晏凌白转身离开,去卫生间刷了牙洗了脸,然后靠在床头边看手机边等着他回来。
医院楼下有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晏凌白买了杯温牛奶就回了病房。
暖黄色的灯光铺满休息室,简一蜷缩着身体躺在床上,闭着眼,呼吸绵长,手里还松松握着手机。
晏凌白放轻脚步,把灯光调暗了些,放下牛奶,走到床边坐下。
他动作很轻,拿走简一的手机放到桌子上,又拉过床尾的被子给她盖好。
屋内静谧,晏凌白坐在床边没走,垂眸望着小姑娘睡得毫无防备的脸,她呼吸清浅,昏暗的灯光落在她洁白的脸上,十分安静温顺。
她耳边有一缕头发被水打湿黏在脸侧,晏凌白看了她很久,还是伸出手把碎发别到了她耳后。
整理完,他的手没有收回,停在她脸蛋附近,在即将碰到那张精致的脸时,顿了顿,又收了回来。
半晌,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缓缓在屋内响起。
好像什么情绪都不带,又仿佛夹杂了太多复杂的感情。
......
翌日,简一醒来时刚六点。
太阳初升的日光落在玻璃窗上,她伸了个懒腰,去卫生间洗漱后就赶紧出去了。
林芙很早就来了,正守在晏颂江床前,晏凌白单手支着头,靠着沙发闭眼养神,他眼底青色明显,估计是一晚没睡。
晏凌白听到门开的动静,掀起眼皮轻扫过来,嗓音微哑:“醒了?”
林芙此时也注意到简一出来了,柔声说:“我带了牛肉粥,累了一晚,赶紧去吃点吧。”
“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昨晚都是哥哥一个人在外面守着。”简一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昨晚她在等晏凌白回来的过程中没忍住睡着了,感觉都没干什么。
“有这份心就是好的,而且......”林芙看了眼已经起身去餐厅的晏凌白,轻声道:“你能陪着你哥哥,就足够了,不然什么都让他自己担着。”
简一抿抿唇,看向病床上躺着的人:“叔叔怎么样了?”
“已经脱离危险期了。”林芙也没休息好,脸上带着疲色,不过精神看着却不错,笑着说:“应该上午就能醒。”
简一松了口气。
牛肉熬得细碎软烂,里面还有些玉米粒和青菜,香气飘出来,惹得人食欲大动。
简一走到餐桌前坐下,先喝了一杯水,才拿起勺子慢慢开始喝粥。
晏凌白没走,坐在简一对面,靠着椅背双手环胸,看着她慢吞吞地喝粥。
少女琥珀色眸子像是被水洗过,睫毛纤长,两侧碎发微湿,埋着清晨的雾气,整个人嫩生生的。
他看了会儿,墨色眼底情绪涌动,思及昨晚那心思,只觉得荒唐又畜生。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果然是疯了吧。
简一吃到一半,被对面的视线看得有些发毛,放下勺子,摸了摸自己的脸,湿润的眼睛带了点儿纯然的疑惑:“我脸上有东西?”
晏凌白淡声开口:“没有。”
“那你为什么总看着我?”她又问。
“想看。”晏凌白很快回答。
简一:“......”
晏凌白下巴微扬,点了点牛肉粥:“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