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简一慢吞吞地躺下，被子滑到了腰间，虽然晏凌白说没事，但她还是不放心，准备彻夜不睡守着他。
晏凌白把被子给她提了提，盖到胸口，见她眼神清明，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轻声哄着：“睡吧。”
简一摇头：“睡不着了。”
刚才的困意随着晏凌白那句石破天惊的话，早已经烟消云散了。
顿了顿，她问：“那你现在是只想起来二十一岁时的事，最近几年的事，还是不记得吗？”
晏凌白嗯了声。
简一神色顿时很复杂，有对他恢复部分记忆的高兴，也有他仍旧没有想起她的难过。
晏凌白心口也跟着堵了下，他垂眸，把小姑娘脸边的头发整理到耳后，想了想，道：“既然睡不着，那说说我们之前的事吧。”
他失忆这么久，还没有具体了解过两人的过往。
简一眼神微亮，黑翘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好啊好啊，那我先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讲。”
晏凌白：“好。”
简一平躺在床上，双手搭在腹部，含笑道：“你肯定想不到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不就是你高三搬过来那年？”晏凌白挑了下眉。
“不对。”简一想起林芙给他们看照片时晏凌白惊讶的反应，噗嗤笑出声：“是我百天宴，你八岁的时候。”
晏凌白面上划过诧色：“那么早？”
简一嗯了声，继续语出惊人：“林姨说你当时抱着我不放，还想偷偷把我带回家呢，但立刻就被发现了。”
晏凌白脸一黑，矢口否认：“绝不可能！她在污蔑我。”
他才干不出这么蠢的事。
“你不信可以去看照片墙，上面还有你抱着我的照片。”简一拍拍他的肩膀：“朋友，认清现实吧。”
晏凌白：“……”
他就说为什么照片墙上会有他和一个小女孩的合照，原来那是简一。
卧室内只开着一盏小夜灯，迦南香早已灭了，空气中还残留着浅淡香气。
简一躺在床上，慢慢讲述和晏凌白的曾经。
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她都记得清楚明白，浅色瞳孔被灯光打了层暖色，说到高兴处，还会手舞足蹈地重现当时的情形。
从她生病发烧晏凌白守了她一夜，第二天还给她过生日开始，到十八岁成人礼、经常来接她放学、北海道滑雪她撞到他的腰导致他受伤，还有他陪着她回杭市祭奠外婆、毕业聚会去酒吧喝醉被他逮到……
她的声音轻缓、柔软，却字字戳心。
晏凌白望着小姑娘陷入回忆的模样，心口突然一痛，像是有人拿着针密密麻麻的往他的心上扎。
他怎么就只把她忘记了呢。
他怎么就把这些回忆独留给她一个人了呢。
简一把这一年多的事都说完，才发现身边人久久没有回应，她转过身看向晏凌白，不好意思道：“是我说的时间太长了吗？你累了就睡吧。”
“没有。”晏凌白摸了摸她的脸，克制不住心里的怜爱，揽住她的腰，将人彻底搂进怀里：“我只是在想，当初知道我失去记忆时，我的一一该有多难过。”
明明那时候她只有他了。
简一骤然愣住，眼眶泛湿。
知道晏凌白发生车祸时，她没哭；发现晏凌白忘了她时，她没哭；晏凌白刚失忆冷淡对她时，她也没哭……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的。
可现在，被他抱在怀里，听他用无比心疼的语调说“我的一一该有多难过”，简一忽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一滴泪珠顺着眼角流下，浸在枕头里，简一慢慢伸出手，环住了晏凌白的腰，将脸埋进他怀里。
晏凌白感受到她的情绪，低头疼惜地吻了吻她的发顶，声线低哑：“怪我吗？”
怪他只把她给忘记了。
出乎意料地，简一摇了摇头，脸颊贴着男人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吸了吸鼻子，说：“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在她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是晏凌白接住了破碎的她，又用关怀和温柔，一点一点把她拼凑好。
最初刚来晏家时，她很怕让人感到不舒服，有时候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给别人添麻烦，敏感又脆弱，谨小慎微地看人脸色。
直到遇见晏凌白。
他教会她自信、勇敢、坚强，撑起她的眼界和品味，成为她的后路和底气，让她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
她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她又怎么会怪他呢。
简一将身体全部靠过去，嵌合在他怀中，晏凌白的怀抱，就和他的人一样，干净、温暖，让她充满了安全感。
在困意来临前，她仰起头，认真地告诉他。
“我真的不怪你，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
如果那场车祸的代价是让他忘了她，那么只要晏凌白能平安，她便愿意接受。
话落，她彻底抵挡不住席卷而来的困意，睡了过去，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晏凌白垂眸望着已经陷入睡眠的人，半晌，低下了头。
珍而重之的吻轻轻落在了简一的眉心。
……
简一第二天醒来已经在自己的房间了，她迷迷糊糊地起床刷牙洗脸。
刷牙刷到一半，她突然想起来昨晚后半夜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