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眼前似根本没有注意到方才落下去的是什么, 神情依旧如常的冷漠。
也是, 他若是祭品, 许是从未出去过,自然也不知晓外面如今是何等的光景。
他太可怜了,真的是比自己还要可怜的存在。
褚月见眼中露出怜悯,然后那颗悬起来的心摇摇晃晃地落了下去, 装作不经意地将那卷宗藏回去。
她亲昵地坐在他的怀里, 然后靠在带着暖意的胸膛中, 拿起他散落在肩膀上的头发兴致勃勃地玩着。
“我想要带你出去。”她玩儿上了兴头,忽然就扬着明媚的眼眸看着眼前的人,精致流畅的下颌近在眼前。
她没有忍住仰头咬了一口,然后便被他抬手撑在额头上推开了。
“我不出去。”奉时雪神情冷淡的将人推开,下巴被咬过的感觉犹在,像是有什么东西爬在了上面,痒痒的。
“为什么不能出去?”褚月见很好奇。
她将头就着抵在他的掌心下,蹭了蹭,觉得这样也好玩儿,直接伸手抓住不让他有机会收回去。
奉时雪任由着她玩,低眸看着她乱糟糟的发髻,没有回答她的话。
他还要在这里守着乌谷牲,在乌谷牲没有出去时,他亦是一样不能出去。
褚月见独自一人玩儿了一会,没有到他的回答便觉得无趣,倒在他的怀里仰头看他。
是个比褚息和还要漂亮的小雪人儿,真的好想要带出去啊,可他不出去。
真难办啊!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无声地开口,然后嘴角弯了起来,带着一种坏意的狡黠。
“那等我出去之后就告诉他们,宫里面还住着一个小神仙。”
她这话的意思是等出去之后,就要将他的行踪暴露。
奉时雪低眸凝望着她,看见了她眼中闪烁的恶意,像是狡猾的小狸奴,带着数不尽的贪心。
他现在出不去神殿,而且也不能让旁人知道里面养着一个蛊奴,还是可以操控人心的蛊奴。
眼下正是朝代更替之际,若是被人知晓了,昭阳定会生乱。
褚月见不知眼前人心中所想的是什么,看见他周身充满了神性,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感,却依及冷得像一尊神佛。
好想要将他从高高在上的圣坛拉下来啊。
这样的感觉太强烈了,褚月见咬着自己的手指强忍着,湿漉漉的眼眸中带着期盼。
她还能期待那个时候,期待庄重的神像坍塌是何等的景色。
可她看着眼前的人,忽地觉得他的眼也生得好,清清冷冷的像是外面下着的雪,瞳孔也带着绮丽的漩涡。
这般勾人的模样像是,就像是……
褚月见还没有想到像什么便觉得自己玩儿困了,缓缓闭上了双眼,指尖缠绕的发丝也跟着一起松了。
睡着的她神情乖巧,双颊泛红,阖着双眸浓长的睫毛低垂扫下一片阴影,白皙的脸上一片恬静。
他面色虽然苍白透明,眼底却产生了好奇,所以伸出了手,手指刷过浓长的睫毛,带起一股潮湿之意蔓延上心间。
奉时雪低头一看,自己的指尖上挂着晶莹的水珠,眼中闪过一丝顿悟,原来是她在哭,可又不知她为何哭得这样突然,所以看了半响。
最后他的视线从她脸上掠过落在微乱的发髻上,心意微动,伸手带着一丝笨拙拢了她散落的发。
等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回过神反应自己在做什么,脸上闪过一丝古怪之色。
他方才如乌谷牲一样,无意识的在学她的动作和行为,然后……企图猜她做这些事时心中想的是什么。
果然,她不该来这的。
这般想着他的脸色比方才动用过禁术之后,还要苍白几分,清冷如外面铺满的雪一样。
他抱着人一脸漠然地朝着外面走去,雪白宽大的祭祀狩服拖曳而过。
这里本就是不是她该来的地方,也不能见到他,所以出去之后,关于这里的一切她都会忘记。
……
天边下起了大雪,洋洋洒洒犹如碎屑。
而此时九岁的褚息和正被褚月见抱在怀里,两人正坐着出宫的马车。
昨夜二皇子起兵,她被乌南山安排往外面暂避,临走的时候她还是带上了褚息和。
但中途的时候是有走失过一段时间的,可那短暂的时间她去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都记不住了,等有回忆时已经到了马车里。
褚息和仰头一眼不眨地看着她的下巴。
这几年她身材抽条般长得很快,下巴都变得尖尖的了,一双杏眼也显得更大了。
他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袖,垂下眼眸软着声调:“姐姐我们去哪里?”
其实去哪里都无所谓,只是和她在一起任何地方都可以,但现在她的表情太严肃了,让他忍不住想要知道她心中所思虑的是什么。
听见褚息和的声音,褚月见回过了神,下意识地伸手碰了碰自己的眼角,什么也没有才放下了自己的手。
她垂下了眼眸,面无表情地看着乖乖坐在怀着的人。
“逃命。”她翕动着殷红的唇,缓缓吐出来两个字。
这个逃命指的是她,并不包括褚息和,他是自己抓着的救命稻草。
若是二皇子谋反失败,那么褚息和便是最有望成为新帝。
倘若二皇子成功了,定然是不会放过她的,这个时候褚息和便是她的救命稻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