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是他最大的惦念,没有任何商讨的余地。
见碗里的血够了分量,谢云舟缓缓松开了手,血流速瞬间慢下来,可即便是慢,依然还在流淌着。
若是其他人第一步肯定要先止血,但谢云舟没有,他怕血滴落到床榻上,单手把衣襟合拢,跪着朝前移了移,直到膝盖抵上床榻才停下。
他轻唤道:“阿黎。”
江黎没应,只是秀眉微皱了下。
谢云舟把碗放一旁的柜子上,手撑着膝盖站起,跪的时间太久,腿都是酸的,膝盖那里传来痛意。
他起身的动作慢了些许。
待站起后,他弯腰坐在了床榻边,托住江黎的肩膀把人扶起来,让她倚在他怀里,另一手去端碗。
随后发生了有惊无险的一幕。
他手指无力,险些把碗扔到地上。
须臾,门被人推开,荀衍率先走了进来,沉声道:“我来。”
说着,不给谢云舟反驳的机会,一手从他怀里拉过江黎,一手去拿他手里的碗,顷刻间,人和碗同时易了主。
谢云舟瞪眼睨着他,本欲伸手去夺的,又怕扰了江黎,手又缩了回来,低声道:“荀衍你这是做什么?”
荀衍道:“我来便可以,你让开。”
谢云舟当然不会让,他未动,声冷道:“我可以。”
“你刚差点把碗扔了。”荀衍拧眉道,“难不成你不想让阿黎好?”
这个帽子扣的太大,谢云舟当然不可能不让江黎好,他九死一生为的便是她。
“我来喂阿黎。”他坚持道。
“你不行了。”荀衍睨着他,见他一脸憔悴,淡声道,“你还是先去歇息吧。”
谢云舟确实看着不大好,气息很弱,但男人在某方面还是有自己的倔强的,荀衍凭什么说他不行。
谢云舟没退,两人僵持着。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不服气。
江昭推门进来,眸色暗沉道:“你们若是再耽搁下去,阿黎会没命的。”
接着他走近,伸出手,“给我,我来喂阿黎,你们都出去。”
江昭是阿黎的哥哥,他亲自喂她,其他人总不好再说什么了。
荀衍不情不愿把碗盏递给江昭,江昭接过,扫了他们一眼,“还不出去?”
谢云舟静默片刻后,先转身离去,刚步出房门,便倚在廊下的柱子上,他闷哼一声。
谢七一脸焦急的扶住他,随即从腰间取出一个绿色瓷瓶,里面装着止血的药丸,他倒出,放进了谢云舟嘴里,沉声道:“主子赶快吞下。”
这药丸是常太医给他的,常太医给前曾叮嘱,第二次取血后一定要谢云舟服食,不然他会有生命危险。
谢七点头应下,悄悄把药瓶带在了身上,也幸亏他带在了身上,不然主子他性命堪忧。
虽服了止血的药丸,但谢云舟并没有好太多,血是止住了,但失去的血没办法一下子补回来。
他气力还是很弱,鼻尖上的汗越发多了,冷风一吹,人也跟着战栗了两下。
谢七见状搀扶起他,“主子,咱们先回府吧。”
谢七担忧再这般折腾下去,谢云舟真会发生什么危险,若真那般,他便是死了也偿还不起。
谢云舟挣脱开,低声道:“不走,我要等阿黎醒来。”
虽痛到牙齿打颤,但他还是不想走,他要见阿黎。
“二小姐还不知何如会醒来呢。”谢七规劝,“主子先回去歇息片刻,等身子好些了再来看二小姐也不迟。”
谢云舟沉声道:“不走。”
见他如此坚持,谢七也无计可施,只得找到银珠,看看府里是否有补药之类的,先让谢云舟服食一下。
好在还真的有,谢云舟服食后,气色好了些许。
也只是好了一点点,同他平日还相差甚远。
何玉卿没看谢云舟取血过程,但看他神色如此憔悴便知肯定很不适,淡声道:“将军不必担忧,阿黎会没事的。”
这也正是谢云舟期望的,江黎安好他才会安好。
连他自己也不知,何时起,他把自己同江黎绑到了一处,她平安顺遂他才欢快,她若有丝毫不妥,他也难安。
这大抵便是喜欢吧。
不经意的,他看到了屋内的情景,荀衍没出来,而是一直守着江黎,睨着江黎的眼神温柔似水。
谢云舟刚刚才缓和些的心绪再次变得不好,心里翻滚着燥热,阿黎是他的,他不愿有人如此对待阿黎。
然,他又无法制止,只能任由酸涩感裹挟着疼痛蔓延至全身,痛楚无法宣泄出来,最终堆积在胸口。
须臾,谢云舟吐出一口血,落在地上,映出斑斑点点,很是惊心动魄。
“将军。”
“主子。”
何玉卿同谢七同时唤出声,谢云舟好像听不见了,耳畔嗡嗡直响,但却无其他声音。
下一息,他跌倒在地上,衣襟微敞,露出了刀口痕迹,不是两道,是一道,也就是说,今日的刀口是完全按照昨日刀口的位置扎进去的,不差分毫。
亦或是,同一个地方被刀子连插两次。
长好,再插入,如此反复蹂、躏,可想而知有多么糟糕,也怪不得谢云舟会晕过去。
谢云舟梦到江黎来找他了,发髻上带着那半截璀璨的金簪,她问他,夫君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