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漂亮的孩子呀。
那是她的孩子呢。年轻女人微笑,想爬过去抱住她的孩子。
婴孩察觉到她的目光,倏地从地上爬起来,展开两只藕节似的小手,蹒跚走向女人,小而精致的粉嫩嘴巴微微弯起,奶声奶气道:“娘,抱,抱抱。”
会,会说话!
老妪魂都吓没了,当场眼皮一番,吓晕倒地。
年轻女人稍好一些,但面上血色全无,她惶恐地瞪着婴儿,手脚并用慌忙往后怕,歇斯底里地尖叫:“啊,不要过来,妖怪!妖怪!走开!!”
妖怪。
婴儿停住了,他漆黑的眼眸静静瞧着害怕得惊声尖叫的年轻女人,眸底闪过不解,困惑,迷茫。
最后归为寂静。
唔,那双眼睛,有点眼熟。
趴在墙头暗中观察的李八卦歪头想了会儿,抖掉身上的落雪,小短腿往上一提,轻松翻过矮矮的土墙,进了农家院子。
她一溜烟儿跑进屋,看着只着一片薄薄红布,光着一双小脚丫,孤零零站着的婴儿,急忙脱下她那薄薄的外衫,想要给他披上。
那么冷的天,小婴儿会冻坏的!
然而下一刻,她惊呆了。
薄薄的衣衫穿过婴孩的身体,她的手也穿过婴儿的身体。难道她,现在是透明的?!
李八卦狐疑地收回手,想了想,下了死劲去掐她的脸。
下一刻,白嫩的脸蛋被毫不留情掐破皮,渗出红红的血丝,脸颊也红成一片,剧烈痛楚袭来,她当即疼得眼泪汪汪:“哇,疼!”
明明会疼呀。
李八卦呲牙咧嘴地揉着脸,思考片刻,再次使出全身的劲儿,重重咳出声:“咳咳咳!有人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然而年轻女人和婴孩依然没有反应,一个静静站着,一个在角落缩成一团,还不时念叨着:“妖怪,滚开!呜呜,妖怪……”
闻言李八卦想告诉年轻女人,婴孩绝不是妖怪,他周身泛的是金光呀,不是妖气。天地初开,金光是世上第一抹光亮,乃至尊无上的圣光。
头顶圣光,又岂会是妖呢?
可年轻女人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的话,只疯一样用东西砸向婴孩,抓到什么砸什么,婴孩却不动,任那些东西砸得他稚嫩的脸满是伤口,乖乖站在原地,奶声道:“娘,疼。”
“啊啊啊!!妖怪又开口了!妖怪要吃人了!”他一出声,年轻女人就怕得抱紧头,蓦地,她余光瞥到墙角挂着的弯刀。
那是她丈夫打猎时的工具,削铁如泥,一刀进去,再凶猛的野兽都会肠穿肚烂。
刀,用刀可以杀掉妖怪!
年轻女人一个激灵,披头散发冲到墙边,扯下弯刀,转身不管不顾刺入婴孩的胸膛:“杀了你这个妖怪!”
见状,李八卦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忘了她现在只是一个透明看客,弯身就去抱一动不动的婴孩:“啊,刀来啦,小心!”
一阵刺目红光闪过。
泛着冰冷锋芒的刀尖穿透李八卦的肩膀,狠狠刺入婴孩的胸口,滴答,滴答,粘稠的鲜血顺着红布滴落在地。
婴孩低头,看着被插着弯刀的胸口,久久,只奶声说了一个字:“疼。”
“去死吧!吃人的妖怪!”年轻女人猛地把他推倒在地,跌跌撞撞爬出门。
一时间,整片天地只剩下女人破碎的声音,来回飘荡:“哈哈,死了,死了,妖怪死了,终于死了!”
“不,他不是妖怪,他、他是……”
也是在那一瞬间,李八卦认出了婴孩,那熟悉的眉眼,以及眸底那总是淡淡的忧愁。她的大师兄,孟洵。
原来梦仙没有骗她,这真的是孟洵的梦,一个冰冷的梦。
“大师兄别怕,我帮你把刀拔出来。”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咬着牙去抓弯刀的手柄,可无论试多少次,她的手都无一例外穿过手柄。
她现在只是看客,透明的。
“对不起,大师兄,我、我真没用……”她咬着下唇,哭得鼻子一抽一抽的。
小小孟洵自然听不到,他安静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往外走,小小的脚丫踩着冰凉的雪地里,他却似没有感觉,一步一步往前走。
离开,离开这儿。
李八卦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往常需仰头仰望的大师兄,现在只到她的大腿,小小一个。虽然知道没用,她还是举着外衫遮在他的头顶。
能挡哪怕一片雪花,也好呀。
走了不知多久,风雪越下越大,带着冰渣的雪花一卷,刺得李八卦眼皮一跳,下意识闭上眼睛。
“野种,怪胎,滚开!这是老子看上的地方,滚滚滚!不要脏了这块地。”这时,一道嫌恶的童音隐隐传来。
谁在说话?
李八卦睁眼,小小孟洵已经不见。入目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四、五个七八岁的男孩围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
这次李八卦一眼认出,被围住的小男孩是稍大一些的小孟洵。他穿着一件破旧的长衫,但很是干净整洁,过长的袖口和裤腿,也被他细致地挽着。
“啧啧,真恶心,这衣服是我叔扔掉的那套,竟然被你捡来穿了!快,脱下来,不准你这个小叫花子穿!”其中一个黄衣小孩嫌弃推了小孟洵一把,他一个踉跄,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