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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湘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见辛念表情凝重地坐在桌前,一手拿着笔一手撑着头,面前的纸上字体横飞,耳朵塞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
黎湘叫了两声辛念,辛念醒神,摘掉耳机就听黎湘问:“想什么呢?戚晚走了?”
辛念将耳机递给她:“你自己听吧,我先去洗手间。”
辛念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比刚才清醒多了,待回到会议室,就见黎湘正拿着她随便乱画的草稿纸看着。
辛念坐下便说:“我有疑问。”
黎湘抬眼,辛念开始发问:“你觉不觉得戚晚有哪里和之前不一样,我是说和十三年前比。”
黎湘评价道:“更稳重,更沉着,更冷静。”
辛念:“你觉不觉得她现在比我看着还正常?”
黎湘点头,很快意识到辛念的意思:“先说说你的看法。”
辛念:“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还记得那时候她受刺激之后整个人都崩溃了,咱们还担心过她会不会真的疯掉。但是你看现在,她的心理素质,她对答时的逻辑思维,我觉得像是变了一个人。难道说这十三年的成长,也包括见到命案之后的冷静吗?”
黎湘沉默着。
辛念急于将自己的古怪感觉描述清楚,然而没有抓到具体的东西,她实在很难讲清,便这样问:“靳寻的人将戚晚和小心带回别墅之后,你不是见过她们么?她俩当时的状态如何,谁更冷静?”
黎湘回忆着当时的情况,说:“小心很兴奋,也很激动,那是因为她终于摆脱掉刘锋鸣,她和儿子安全了。戚晚么,看上去有点虚弱,但精神上没有过激反应,不哭不闹也不叫。我们聊了几句,她的表述很清晰,条理分明,完全不混乱。”
辛念:“一个激动,一个只是有点虚弱,有点怪……”
黎湘:“是很奇怪,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当时见过戚晚之后,也有过一点想法,但那两天发生了很多事,我根本顾不过来。”
那之后接踵而至的,就是她发现小心假冒郗望,然后是她追问秦简舟真相,又看到靳寻拿出的视频,最后与靳寻发生争执,看着小心被带走。
“她太冷静了。”所有感觉汇聚到一处,辛念就只憋出这五个字,随即又道:“换做是我,我做不到。我记得在我去见许炜最后一面之后,我躲在暗处,看到几个人冲到屋里,许炜被他们装进袋子,带上车,我当时腿都是软的。后来我发现附近有人,我就赶紧跑回自己的车里,等我回到家,进门就坐在地上……”
黎湘听着辛念的描述,想象着如果是自己遇到同样的事会是什么样?
黎湘又问:“你还有什么疑问?”
辛念说:“如果是我,我亲眼看到一个人杀了另一个人,就算事后我被带去安全的地方,我的注意力应该都会停在这件事情上,何况我还有一个刑警男友。我不懂,为什么戚晚要对余钺隐瞒呢?为什么她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这是她自己的想法吗,出发点是什么?如果不是她自己的想法,那么是不是有人提醒过她,叫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至于戚晚是否对余钺隐瞒,这一点毋庸置疑。
如果戚晚告诉余钺,刘锋鸣的命案不会现在才翻出来,将小心和戚晚从度假村带走的那些人,也会接受警方调查,包括靳寻和黎湘。
黎湘说:“应该是靳寻让人提醒过她,甚至是威胁。”
“戚晚怕了,所以装作什么都不记得。”辛念边点头边说:“可她是真的不记得么?”
黎湘:“目前来看,不管她是否真的‘失忆’,她都选择了用这套自保的方式继续生活。她很聪明,知道只要她不记得,就没有人可以为难她。”
这一次沉默的是辛念。
她依然觉得违和,可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清楚。
她和黎湘的看事角度不同,黎湘的角度是有利与不利,选择有利的一面,剔除掉不利的因素。所以在黎湘看来,戚晚的选择不管是出于什么前提,都是合理的。
或者这么说,戚晚选择不记得,不管是主动还是被迫,黎湘需要处理的麻烦就会少一些,形势越简单越好。
然而辛念看到的却是,一个人刚亲眼目睹命案,尚在惊魂未定之时,就受到另外一拨人的威胁,居然没有恐惧、恐慌,而是像没事儿人一样的冷静?
辛念在做记者期间采访过许多当事人,他们有的经历过生死,有的目睹过生死,还有的谈到亲人的生死。都是切身相关的事,即便过了许久,也不可能没有情绪波动。
如果这个人是黎湘,辛念相信她可以。
但对于一个十年来只有住院经历和写作经验的戚晚来说,她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处事不惊的?这实在不可思议。
……
另一边,戚晚离开工作室之后不久,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像之前一样在街上游荡。这已经是她排除焦虑情绪,整理思路的习惯动作了。
戚晚在街边的小卖店买了酸奶,吃完两包觉得饱了,脑子却没有分解出最优解。
她没想到,刘锋鸣也在那些骸骨当中。
张大丰、周长生、刘锋鸣,有三个她认识的人,处理尸体的人实在太不走心了。
这些年她受到许多余钺的影响,尤其是思维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