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更为明显的是男人懒散腔调,像在笑她的口不应心。
没略过许荟前边那句话,闻于野随口接道,“原则问题除外,都可以。”
都可以。
缓了好半晌,许荟逐渐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陡然间,心口那处仿佛被人泡在了温热的糖水罐里。
她尽力克制住往外溢的高兴,费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的背影看上去平静得和往常无异。
她是个不擅说谎的性格,有些事情想要掩藏起来,其实不太容易。
遑论是偶尔会从眼睛里生生溢出来的喜欢。
偏又怕自己叠在层层岁月里的那些隐秘心思,忽然尽数抖落出来,会吓到闻于野。
缓缓为之,已经是许荟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
集市。
成捆成捆的鲜花堆积在地,分门别类,色彩明艳,稍稍看上一眼,就会觉得心情很好。
蝴蝶兰开得喜庆又热闹,但许荟还是最最喜欢玫瑰,浑身带刺的绿茎顶端,开出的漂亮花朵。
犹带雨露,尽态极妍。
卖花的是位本地阿婆,见许荟路过摊位,便招呼了句,“姑娘买束花吗?”
许荟点头,低头去翻口袋里的零钱,却被闻于野按住。
她稍有不解地仰起脸,“怎么了吗?”
闻于野瞥她一眼,再自然不过地从钱夹里抽出几张粉红钞票,朝阿婆递过去,“我给你买。”
“挑吧。”
许荟眨眼的频率倏而快了些,望着那些花第一次有了无从下手的感觉。
阿婆见她久久不动,和蔼笑着劝道,“挑吧姑娘,这做丈夫的给你花钱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偷偷看了眼站在身侧的闻于野,许荟不自觉地想,对于这个称谓这段关系,他没出声,是不是——
也算默许?
按捺住心底升腾而起的莫名情绪,她胡乱指了下包括玫瑰在内的几种花束,“就要这个,还有另外两个吧。”
两三分钟后,闻于野跟阿婆去取换散的零钱,许荟独自抱着大束鲜花站在街口。
“许荟。”
忽然听见有人叫她,许荟闻声回头,有些惊讶地从玫瑰花束里抬起脸。
看清来人后礼貌地笑了笑,“你也来买花吗?”
“我有些话想和你说。”易南点头又摇头。
想起闻于野临行前那句不太放心的嘱咐“我没回来前,别乱动”,许荟想了想道,“可以,就在这说吧。”
视线落在她指间多出来的戒指上,易南不死心地问了句,“你真的结婚了?”
见许荟点头,他由衷叹气道,“看来我运气不太好,遇见你的时候晚了点。”
脑海中回想了下吃饭时那个男人偏冷淡的脸,易南眉眼带笑,直视着许荟眼睛,破天荒地喊了声“姐姐”。
清亮嗓音在安静街口明显得不得了,“要是后悔了,来找我怎么样。”
潮湿阴暗的空气,恰在他话音刚落的这一刻下起了呜咽小雨。
街上少有的行人匆匆赶路,易南却眼也不眨,直勾勾地看着她。
许荟微抿了下唇,刚要摇头拒绝,却恍然瞧见不远处走来的那个熟悉人影。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手里忽而被塞了把雨伞,男人挡在她身前,连同哗啦直落的雨幕一齐隔绝在外。
望了眼笑意渐渐收起的易南,闻于野不置可否地低头,“可能不太行。”
他指腹温柔抹去许荟眼角下方沾染到的雨水,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大概等不到我们分开那天。”
许荟抱住玫瑰的手明显颤动了下。
即使觉得闻于野说这话或许并不完全是因为自己,心跳节奏仍没由来地比往常快上半拍。
“能走吗?”
低头看见许荟有些高的鞋跟,不再管还站在旁的易南,闻于野懒声问了句。
下雨天的确比较湿滑,但也不是完全不能走,许荟小声答道,“应该可以。”
没成想话音刚落,身体就忽然一轻,等许荟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闻于野轻松抱了起来。
他好像只是走个流程似的随口一问,该抱还是抱。
“打好伞。”
这是他对她提出的唯一要求。
许荟轻轻“哦”了声,仿佛在玩木头人游戏,一动都不敢多动。
稍稍侧过脸就能瞥见,那截冷白脖颈上形状微有些锋利的喉结。
她飞快挪开目光,有些心虚般牢牢抱着怀里的花。
她抱着花。
他抱着她和她的花。
许荟忽然就很感谢那纸协议,让她切实拥有了曾经觉得遥不可及的某些东西。
比如此刻这个亲密距离之下的拥抱,某些翻涌而至的炙热心跳。
两人很快离去,许荟撑着伞,尽量往闻于野头顶遮去。
突然间,闻于野脚步顿住,停在原地。
敏感察觉到这一动静,许荟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的原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你不用抱我的,我能走。”
“不是。”
闻于野随口否定了许荟说出口的话,偏头望了眼她落在外边的右侧肩膀。
因为伞身偏移的缘故,那处衣料沾染了湿湿雨意。
“我的意思是你给自己打伞就行。”
他言简意赅道,“不用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