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加重,凶巴巴地瞪着他:“松手,别再拽着了,否则,别想让我理你。”
谢砚之闻言,果真乖乖松开了拽住衣襟的手,任颜嫣撕开那件染血的中衣。
这场雨不过是个导火索,这些天来,谢砚之大伤小伤不断。
先是在魇熄秘境中,以修士之躯强行使用神术撕裂空间遭到反噬。
再是抢婚之日的那场诛魔之战,他以一敌千,浑身上下所有伤加一块,足有七百六十八处,几乎处处致命,都不知他是如何扛下来的。
这还没完,新婚之夜又被颜嫣在后颈死穴上捅了一簪子。
他能撑到现在,还跑出去淋了场雨,实属奇迹。
颜嫣看着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都不知该从何下手。
她喜欢他的皮囊,其中自也包括他的躯体。
他浑身上下无一处生得不好,骨骼与筋肉的形状走向皆为最上等,纵是这般伤痕累累,亦难掩其风姿。
只是,颜嫣曾见过那个美玉无瑕的他,两相对比,眼前这副景象未免太过惨烈。
颜嫣心中微微有些触动,不禁问道:“明知是陷阱,你为何还要往下跳?”
谢砚之没接话,只静静望着她。
颜嫣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开始转移话题:“我要帮你上药了,可我这人向来没什么轻重,你若疼,就喊出来,我尽量控制下力道。”
时隔两百年,在同一个地方听颜嫣说着类似的话,谢砚之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直至颜嫣挖出药膏,用指腹化开,点涂在他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轻声询问着:“疼吗?”
他胡乱飘飞的思绪方才被拉回,微微侧目,看着颜嫣近在咫尺的脸,不假思索:“疼。”
颜嫣有些纳闷,她动作已经很轻了,也就装装样子随口问问罢了,按理来说,是不疼的呀。
思及此,她特意选了处最浅的伤,涂抹药膏的动作愈发小心翼翼:“那这里呢?疼不疼?”
谢砚之仍是道:“疼。”
行了,这下颜嫣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哪儿能疼?分明就是谢砚之这厮在装可怜!
她一脸无语地朝谢砚之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方才那个地方都已结痂,快要愈合了,你疼什么疼呀?”
“况且,我怎不知魔尊大人您几时变得这么娇气了?碰哪儿哪儿就疼,可真真是……比那凡间的千金大小姐还娇贵。”
谢砚之面不改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疼就是疼,况且,你说过,疼就该喊出来。”
颜嫣:“……”
她几时说过这种话了?
可瞧谢砚之的神情,不似做伪。
旋即,颜嫣便反应过来,大抵是那段被她所遗忘的时光中说得罢。
她并不好奇,那段时光里自己与谢砚之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人总该向前看,既能被忘掉,不也正说明,那些事于她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所以,她为何要去纠结那些早已被时光所掩埋的陈年旧事?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她在溯洄中与谢砚之旧情复燃了,那又怎样?
他这般不顾她意愿地囚着他,便已注定,他们之间绝无好结果。
她宁可死,也绝不要再做笼中雀。
若不是打不赢谢砚之,颜嫣早想甩胳膊走人了,只能勉为其难地继续敷衍他。
“行吧,我帮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胡乱吹了两三下,她又耐着性子问了句:“怎么样?还疼吗?”
谢砚之:“疼,很疼很疼。”
颜嫣嘴角抽了抽,直接撂担子罢工:“哪儿有你这么矫情的魔尊?!我不干了,你自己慢慢疼去吧。”
眼见颜嫣转身要走,谢砚之一把扣住她手腕,将她拽进自己怀里,抱得很紧,才上过药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淋漓。
他将脸埋在她颈窝里,嗓音很轻:“别走。”
他真的好疼,好疼。
第49章
◎从始至终都只有谢砚之一人沉溺在过去◎
烛光从身后漫来, 颜嫣的脸逆着光,藏在一片黑暗中,垂着眼睫, 看不清表情。
许久,她纤长的睫颤了颤,语气冷淡:“放手。”
岂知,谢砚之非但不松手,反倒将她搂得更紧。
像个泼皮无赖一样胡搅蛮缠:“不放。”
颜嫣:“……”
这人怕不是有病?
她正欲伸手去推谢砚之, 谢砚之恰好抬起了深埋在她颈窝中的脑袋, 与她的脸紧贴在一起。
很烫, 很烫。
他灼人的体温激得颜嫣心中一动, 瞬间了然, 原来是起烧了, 怪不得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
念及此, 颜嫣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向来吃软不吃硬, 谢砚之如今这副无赖样, 她是真有些拿他没办法。
左思右想, 只能放柔嗓音去哄他:“那你乖一点, 去床上好好躺着,我唱歌给你听。”
谢砚之在她颈窝蹭了蹭:“好。”
话是这么说, 也不见他松手。
颜嫣:“……”
彻底被耗尽耐心的她开始骂骂咧咧:“你倒是给我松手啊!自己多重,心里没点数?赶紧的!我都快被你给压活了!”
颜嫣是真的心累。
她这么个只有谢砚之胸口高的小矮子, 愣是站在这里, 承受住了他全部的体重,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