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所发生之事,着实太过耸人听闻,颜嫣都不用开口去问,那些对话便一字不落地传入了她耳中。
“听说没?今早有个姓刘的短工莫名其妙被人割了舌头?”
“现如今啊,大家都在传,说是魔域的那位来了,否则,那老刘又岂会刚对颜姑娘出言不逊,下一刻就被割了舌头。”
“啧啧,你是没瞧见那一幕啊。”
“老刘刚张开嘴,那血渍呼啦的一坨便“啪”地掉了出来,忒吓人了。”
……
这群人说得有鼻子有脸的。
颜嫣忍不住往深处多想了些,再结合那股子被人在暗中窥视的奇怪感觉,与那身形和谢砚之一般无二的男子,已然在心中笃定,是他来了。
她当即折身返回那间院子里。
却不想,竟会与那身形像极了谢砚之的男子迎面撞上。
那男子愣了小片刻,只这一个细微的动作,便叫颜嫣确认他的身份。
她磨了磨后牙槽,仰着头,一字一顿:“谢、砚、之!”
谢砚之本就不打算装了。
弯唇朝她笑笑:“果真,不论何时何地做何装扮,你皆能一眼认出我来。”
颜嫣几乎是咬牙切齿:“废话!你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
谢砚之垂眸望着她勃然大怒的脸,沉默良久,方才又扬起唇朝她笑:“不巧,我也是。”
颜嫣也知自己与谢砚之对上无半分胜,故而,此番是在与他说废话拖延时间,同时在暗中给给不知身在何处的池川白发送暗号。
“少废话,你究竟想要作什么?”
她的小动作又岂能逃过谢砚之的眼睛,只是他仍在笑,温柔地都快不像是那个凶名远播的魔尊大人。
“没什么,不过是前来实现你的心愿罢了。”
“我的心愿?”颜嫣是真不记得自己何时对谢砚之说过什么狗屁心愿。
更不会记得,她与谢砚之曾横跨两个时空,在烟雨蒙蒙的云梦、在隐于山林间的古寺、在同一棵许愿树上许下截然不同的两个心愿。
——「希望谢砚之永远是那个傻傻的少年,不要堕魔,好好做人」
——「手刃谢砚之」。
承载着她第一个心愿的宝牒,已然在次日清晨被年少时的谢砚之偷走。
只可惜,他拼尽一切都未能护住。
第二个心愿……
他自当竭力满足她所念。
他唇角上扬,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直至她眼眸中露出惊恐之色,方才止步:“想杀我吗?那就回到我身边。”
颜嫣在他的逼视下步步后退,骤然蹙紧眉心,不懂他又打算发哪门子的疯,冷冷笑道:“我若想杀你,只需喊一声便可做到,何需多此一举?”
随着她尾音的落下,池家人早早便布好的七杀绝阵赫然开启。
淡蓝色光幕将谢砚之与颜嫣隔成两个世界。
光幕外景色如画风和日丽,光幕中电闪雷鸣,狂风肆虐,强悍无匹的风刃几乎能搅碎一切。
池川白亦在此刻赶来,以最快的速度来到颜嫣身边,满脸关切地问道。
“抱歉,我来晚了,他可有对你做什么?”
颜嫣摇了摇头,并示意池川白去看被困在阵法中的谢砚之。
她仍有些许担心:“此阵当真能困住他吗?”
一提起这个,池川白便满脸倨傲地笑了起来:“此阵乃是苍梧仙君以上古时期所遗留下来的诛魔阵改良而成。”
“共设有七重杀阵,第一重为风杀,他纵能侥幸躲过,还有紧随其后的水杀、火杀、金杀、毒杀……”
“此阵变化多端,每隔半盏茶工夫便会有不同的变化,连设阵之人苍梧仙君都猜不到它下一刻究竟会怎么变。”
“他谢砚之就算能冲出此阵,怕是也得半残,届时,我们又何须再怕他?”
最后一个字仍在池川白舌尖打着转,七杀绝阵中呼啸不止的风刃便已然止住。
旋即,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结界寸寸龟裂开的清脆声响。
那声响明明不大,落入众人耳中却犹如夺命序曲般震耳发聩。
前来围观的人群顿时炸开锅,跑得跑,散得散。
已知大事不妙的池川白正准备扣住颜嫣手腕一同逃。
尚未触及她衣角,便被一股巨力掀飞,整个人犹如断线的纸鸢般飞出数十米远,呕出大滩鲜血。
颜嫣甚至都未能反应过来,便被谢砚之拽入怀里,打横抱起。
她见谢砚之目光仍落在池川白身上,即刻反应过来,他此番定然不会再放过池川白。
当即拔下簪在鬓间的珠钗,抵在自己脖颈上:“你若敢动小白,我便死给你看!”
她动作毫不含糊,说话间,珠钗已然划破颈上肌肤。
谢砚之薄唇紧抿,黑压压的眼睫半垂,遮挡住眸中翻涌的情绪。
不发一言地将颜嫣抱入八宝楼中。
黑云压境而来,不过须臾,整个雍州上空堆满了积云,风雨将至。
谢砚之掀开重重罗帷,将仍在剧烈挣扎的颜嫣一把摁在床榻上,借着尚未被云层遮蔽干净的天光去看她脖颈上的伤口。
好在她理智尚存,扎地不算深,好好养着,定然不会留下半点疤痕。
谢砚之已然开始翻找药膏,颜嫣却不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