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南宫烨却面色淡定,他的衣角上还沾有飞溅的鲜血,脸上也有星星点点。
他微微一笑,迈着步子,一步步踩着鲜血缓缓地走了过来。
走到了文官的队伍里。
他先是和先太子党的太傅,如今的左相霍刚微微一笑:“霍相昨日睡得可好?”
霍刚视死如归地看着南宫烨,没有以往的慈眉善目,反而露出个嘲讽的笑:“回陛下,睡得不太好。”
南宫烨点头:“原来睡不着的,不止朕一人,原本昨日寒凉,朕还觉得是朕穿少了,枯坐到天明,却不想霍相也是如此,这样朕心里才好过些。”
霍刚挺直了脊梁:“到这个岁数了,有时候睡得太多了,也未必是好事,生前又何必多睡,左右死后必定会长眠。”
“霍卿倒是豁达通透。”南宫烨面色不变,似乎是对他的话颇为赞赏。
就见他点点头,随意指着被悬挂着缺了一臂的刺客,“爱卿看了这些人,作何感想啊?”
霍刚缓缓阖目。
为何刺客缺了一臂,只因那一臂是要上袖箭的。
霍家虽是文臣,可当时先太子赐给了他几名高手……
尤擅袖箭。
南宫烨手中,既有侍卫营,暗卫营,又有锦衣卫,情报消息通达,不可能不知道,如今却明知故问——
霍刚僵着身子,嘴角微抿,一言不发。
南宫烨好似也并不指望听到他的回答。
他又走到几个文官面前,这几个人,是霍刚的徒弟,也可以算是他的亲信,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南宫烨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看,什么话都没说。
这几个人毕竟岁数小,没有霍刚沉着,有的额头渗出了汗,有的眼神闪烁,只有一人挺直脊梁,不卑不亢不闪不避。
——薛裴光。
武皇时期,连中“解元”“会元”“状元”三元,简直是文曲星下凡的薛翰林。
“薛翰林为何不惧?”南宫烨与他正面相对,气场上,南宫烨帝王之相已然形成,无形中给人的压力巨大。
又有周遭的血腥场面,薛裴光一介书生,明明比南宫烨矮上一头,气质上却并不落下乘。
“回陛下,臣行事坦荡,无所畏惧。”
南宫烨指着被吊起的尸体,看着他:“不惧?”
薛裴光摇摇头,“陛下这么做,自然有陛下的用意。”
南宫烨看了他片刻,笑了,他上前刚要伸手拍拍他肩膀,先前他拍过的武将,头颅现在都在地上滚呢。
薛裴光却不闪不避,他气质独特,文弱中又有着一种强势,似青竹一般,坚韧不拔。
竟坦荡地受了!
南宫烨刚要走向下一人,就听薛翰林忽而问了一嘴:“听闻昨日宝相寺遇刺,不知太后娘娘可还安好——”
南宫烨原本转过大半的身子,再次转了回来。
他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看向薛裴光,“爱卿倒是比左相更关心太后的安危啊——”
第33章 朕守着她
“太后娘娘凤体安康,皇上龙体康健,才是百姓之福。”薛裴光如实说道。
南宫烨听了,看了一眼霍刚,如同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东方既白,旭日朝阳升起,整个大地渐渐明亮起来。
南宫烨微微摆手,文官里,刚才与他对话的几人,除却霍刚和薛裴光,剩下几个霍刚的学生,如同被切瓜般,齐刷刷人头落地。
周遭鸦雀无声,文官这头又晕过去几个。
霍刚眼看着自己爱徒命丧当场,神情颓然。
南宫烨看着朝阳升起,微微弯起嘴角,喃喃道:“天,亮了啊——”
他总算熬过了这个漫长而又冰冷的长夜。
没有人知道他这一夜是怎么挺过来的。
总要有人付出更大的代价,才对得起他先前的恐惧与彷徨!
随着朝阳的升起,那些魑魅魍魉,仿佛烟消云散,世间又是一片祥和。
南宫烨转身,陈桔递给他一只手帕,他随手擦了擦脸上的血,一步步走向金銮殿。
整夜未睡,他身子晃了一晃,却很快站定,接着,大着步子走向龙椅,平静道:“上朝吧。”
慈宁宫
角落里燃着香,榻上的清颜安安静静,南宫烨下朝就直奔慈宁宫而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姜太医在殿外守着,听到陛下驾到的时候,习惯性的身子一个哆嗦。
“如何了?”南宫烨面色冷硬,语带关切地问道。
姜太医摇摇头,为难道:“跟老夫先前说的一样,娘娘头部遭受到撞击,头为诸阳之会,五脏之精气,皆上注于脑……”
南宫烨眉头一皱:“说人话。”
“不好救。”
南宫烨闻言,没说什么,开口道:“陈桔——”
陈桔立刻上前听候。
南宫烨淡淡吩咐道:“带姜太医去奉天门转转,屋子里太闷了。”
“奴才遵旨。”陈桔手上拂尘微扫,左手换到右手,对姜太医道:“姜太医,请随洒家来——”
两炷香后,陈桔拽着姜太医的衣领子,把四脚瘫软的他拖回了慈宁宫。
姜太医此时满脑袋都是不断悬吊摇晃的尸体,一个没忍住,又扭头再次吐了起来。
南宫烨端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冷冷看着,“朕不知太医是喜欢软的,还是硬的。朕素来任性,向来喜欢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