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完全分不清何是翡翠珠子、何是葡萄,迷离恍惝的深水中,唯独那双有力的臂膀是她的救赎,她晕晕乎乎地探寻,又乖顺服从地吃下去,外界的一切都无法感知,像被抚慰逆鳞的蛟龙,灭顶的缱绻从头贯尾。
池水溅起又落下,将池岸拍打得潮湿一片,潮起潮落,久未停歇。深幽寂静的空谷中,似有莺啼啭。
——
气候渐渐转暖,素日厚重的棉服进了箱笼,即便公主不缺衣物,来年冬日,这些旧衣也都没了用场,春香仍一丝不苟地将衣裳折叠好,不留一条褶皱。
“奴婢将东西整理归纳好了,只等皇上下旨,咱们就能立刻搬回玉和殿。这东宫环境好是好,可就是太冷清了些,守卫也都是冷心肠,一点也没人情味儿。”
春香和夏凉都是聪慧之人,在公主身边伺候的时日,早就将她的脾性摸了个清,胆子也比最初大了许多,春香活泼,夏凉沉稳,春香平日与姜念兰谈笑之时,夏凉总站在一旁,眼眸含着笑意。
见姜念兰撑着下颔,认真听她说话,春香拧着眉头继续抱怨,“上回太子身边的那个侍卫统领找上我,问奴婢有关公主的事,板着个脸,好似奴婢欠了他银子似的,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太子殿下那般温和的人,怎身边的侍卫这般凶神恶煞,极不好相与。”
姜念兰“噗嗤”一笑:“我见过常守,哪有你说的那般可怕。”
春香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那是因为公主您身份尊贵,一到我们这些婢子跟前,他的真面目就露出来了,奴婢给您模仿一下他当时的脸色……”
嬉笑打闹了许久,门外传来尖细的嗓音。
春香从窗户望了眼,道:“好像是皇上身边的邵公公,奴婢出去看看。”
一刻钟后,姜念兰穿了件折枝海棠小袄,乘着步辇往太极宫去。
三三两两的臣子正从太极宫结伴而出,步辇在白玉石阶前停下,待臣子们下了台阶,姜念兰方才提起裙裾拾级而上。
“殿下见解颇妙,乃年轻一辈的楷模啊……”
姜念兰脚步一僵。
人群中,一身四爪蟒袍的楚南瑾最为惹眼,一眼攫住人的视线,几个官袍臣子围着,面上都是崇敬之色。
脑海里那些旖旎的画面不自觉地冒了出来。
旁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次她可以说是巧合,可是接二连三的第二次、第三次……
若是哥哥知晓,她竟在梦中这般臆想亵渎于他,不知会怎么看她……
恍神间,楚南瑾已走到她跟前,轻声问:“念兰为何站在这儿发呆?”
姜念兰这阵子闭门不出,两人许久没碰过面,对视之间竟有些生疏,她不敢抬头,眼神飘忽不定,“我,是父皇唤我来的……”
“陛下也召了我,那便一起进去吧。”
姜念兰想走,却没走动。
两人隔得这般近,她不禁想起那晚的游戏。分明是个梦境,她却在软在榻上躺了两日,虚空而又充实的饱胀感无孔不入,仿佛潮水般猛退又激进。
那种感觉又涌了上来,姜念兰双腿开始发软打颤,迈不动步伐。
楚南瑾走了两步,发现姜念兰仍定在原地,担忧道:“念兰身子不舒服么?”
第62章
“常守, 去将沈太医请来。”
担心太医又说出诸如“肝火旺盛”的话来,姜念兰急忙阻止:“不必请太医!我只是有些热,这儿又刚好是风口, 我想站在这儿吹吹风,等凉快了再进去。”
楚南瑾存疑地盯着她。
谎言拙劣,姜念兰说得没底气, 被他的眼神看得更是心虚, 只觉相顾无言的每一息都是煎熬。待双腿终于恢复了力气, 头也不回, 两步并作一步地飞奔入了御书房。
屋内一片肃静,昭成帝端坐在御案前,青釉瓶中置着一簇红梅,昭成帝斜眼掠过瓶身, 睥睨着底下战战兢兢伏地的宦官。
见姜念兰入内,昭成帝敛起厉色,眉眼缓和了下来。
“永乐, 到朕身边来。”
徐文德在昭成帝身边添了个座椅,姜念兰一步三回头,坐下后,仍狐疑地望向那抖成筛糠的宦官, 搞不清状况。
“这阉人曾在朕面前诬告永乐和太子, 朕将你们二人召来, 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该如何惩治这胆大包天的阉人。”
宦官曾服侍过先帝, 后又被分配到太后身边, 在宫中地位算是德高望重,故而, 昭成帝最初对他的话信了三四分。
新岁宴风波,让昭成帝彻底相信永乐和太子之间的清白。只是不确定这宦官的行动,究竟是出自安平王妃,还是太后的授意。
安平王妃愚蠢,若这阉人是听从于她,昭成帝当初半个字也不会信。
这阉人十分狡猾,却也忠诚,表面诚惶诚恐,却三缄其口,连锦衣卫都不能从他嘴里撬出任何东西。
姜念兰疑惑地望向楚南瑾,她不知父皇口中的“诬告”指代何事。
楚南瑾与她对视一笑,此情此景,也不是解释的时机,对昭成帝道:“这阉宦是太后娘娘的人,臣与公主怎可越俎代庖,代陛下之权。”
昭成帝正要说话,却被一道脆亮的声音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