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娘子轻咳了声,道:“这位是新上任的右佥都御史,我与他有些故交,赴京途中,正巧撞见御史大人被刺客追杀,顺手救了下来。刀剑无眼,王大人还未缓过劲来。”
王治延朝姜念兰拱手作揖,姜念兰点头回应,又问:“那何娘子现在是要进去见父皇吗?”
“这位王大人遇到的刺客身份不简单,他猜测是北蒙国之人,急于向皇上禀明此事,我不好旁听,所以,打算先去瞧瞧太子,听说他在茸燕山受了重伤?”
姜念兰紧攥的手松了松。
从茸燕山回来后,她就再没见过楚南瑾,听说他那伤仍未痊愈,一直待在东宫养伤,姜念兰找不到理由去寻他,宫里更没传出有关他伤势的消息。
“念兰想和你一起去。”姜念兰撒娇道,“好不容易见着你了,也不知道你能留在这儿多久,就让我随着你吧。”
何娘子无奈道:“你这孩子,还是这般缠人。”
姜念兰顺利跟着何娘子入了东宫。
楚南瑾卧铺在书房,只消常守、江公公两人伺候,东宫不见客,寥落的孤枝冷冷清清地攀过墙檐,想瞻望精彩的外界。
常守进门禀报:“殿下,何娘子在永乐公主在外。”
修长的手指翻过书页,静养月余,他每日都与枯燥乏味的书籍为伴,戒骄戒躁、清心寡欲,不过几个轻巧的字眼,他却越觉心浮气躁,这张自认焊得牢靠的□□,在她的所作所为下,已有了崩裂的趋势。
他怎会,对她的怀疑不为所动。
“让她们进来吧。”
楚南瑾从榻上起身,在架上披了身厚实的鹤氅,抬步至了书案。
姜念兰一进书房,便迫不及待地将眸子探向他,登时怔愣。
已经入了春,众人都穿起了薄衫,可楚南瑾却披着冬日的氅衣,也不觉得闷热,恍若身处不同的季节。
何娘子瞥见他的穿着,脸色一变,大步上前,压着声音问:“可是又发作了?在茸燕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南瑾不作答,何娘子便去问江公公,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向来温和的脸展现怒容。
“胡闹!”
楚南瑾缓缓抬起眸子,像一张徐徐展开的墨画,浅色的瞳眸中,是恍若隔世的淡泊。
“你来得正好。”
何娘子冷下脸道:“是来得好。”
第75章
姜念兰看了眼何娘子, 又看了眼楚南瑾,不明白两人打的什么暗语,找不到插话的机会, 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
眼神对峙许久,何娘子率先败下阵。
“殿下这样有多久了?”
楚南瑾定定坐着,眼神落在姜念兰身上, 后者往后缩了缩, 他浅浅笑了声, 却并未回答何娘子的话。
何娘子气恼地拧了下眉头, 转身去问江公公。
江公公掰着指头数日子:“从茸燕山开始……应有月余了。”
“为何不写信告诉我?”
“……殿下说,并无大碍。”
何娘子冷哼道:“他难道会喊哪里疼,哪里冷?你明知他的性子,却还纵着他胡闹, 是想白发人送黑发人,眼睁睁地看他成一堆枯骨?”
江公公被何娘子的话吓到,不敢去想那样的后果, 更不敢抬头看她,颇为懊悔内疚地对着手。
“您不必为难江公公,他是孤的手下,自然万事都得听孤的安排。”楚南瑾起身, 面色仍旧平淡如水, “江公公, 何娘子自远方来,你要好生招待贵客, 若有怠慢, 孤定不轻饶你。”
听到前半句还甚为欣慰的江公公,弯到半路的嘴角瘪了下来。
何娘子问:“殿下是要去哪儿?”
冬日的雪寒舒面而来, 裹挟着淡淡的花卉幽香,姜念兰扬起下巴,对上一双含着她的琉璃瞳眸。
“我有些话想与你说,念兰可否与我移步花园?”
直到面颊吹过风,姜念兰才找回自己的魂魄。
望见花园里多出来的,许多她叫不出名字的花卉,姜念兰恍然发现,她已有许久没来东宫,和他这般平静静静地并肩,走向一条截然相同的目标道路。
姜念兰虽从头到尾都没听懂他们的交谈,但大致明白了一点——楚南瑾的伤未痊愈,更甚,牵引出了旧疾。
她不禁侧目,瞥了眼他反季的穿着,捏着裙裾的手紧了紧。
静谧的环境,幽然的暗香萦绕鼻尖,带来淡淡的痒意,滋生出不同往日的悸动,以及一丝豁出去的勇气。
姜念兰停下脚步,回身望他:“哥哥不是有话要与我说?正巧,我也有话想要问你。”
听到她的称呼,楚南瑾咧开一抹愉悦的笑容,似能滴出水来的眸子望着她的鬓角,含着脉脉情深。
“那念兰便先说吧。”
姜念兰深吸了口气,开门见山问:“第一,那日哥哥对我说的话,可当真?”
“我对念兰的心意,天地可昭。”他说着,便要去扯身上的旧伤,“若不是想活着来见你,被那猛虎突袭,伤筋断骨、疼痛钻心时,我早就没了求生的念想。”
姜念兰眼角一酸,连忙阻止他的动作,“我都知晓。”
他是如何将父皇从虎口救下的,她都知晓,兄长虽然射艺精湛,但应对的是身躯庞大、四肢粗壮的百兽之王,其中艰险可想而知。那日他袒露身躯,那深深浅浅的爪痕,她也真真切切地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