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宜叹气道:“她怀着孩子,哪能经得起如此劳神?我近些时日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偏偏这次宴会,家中只有我一个适龄的女儿待客。左思右想,只能把你请过来,拜托你陪她说说话。”
洛之蘅了然,一口应下。
林少夫人是位很典型的江南女子,性情温婉如水,微微隆起的小腹,更给她添上几分和软的韵味。即便眉眼间笼罩着淡淡的忧愁,看到林岁宜和洛之蘅,还是尽力地露出浅笑寒暄。
柔弱无依,淡含愁绪,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怜惜之意。
林岁宜将将介绍了两人,还未来得及喝口茶,便被侍女匆匆请走。
林少夫人性情好,洛之蘅自然不介意陪她闲坐。但两人先前从未接触过,到底生疏,不知要如何打破沉寂。
洛之蘅不善应对这样的场面,无措地抿了口茶,两只手捧着杯盏无意识地摩挲,慢慢地思索着。
林少夫人温婉地笑笑:“听岁岁说,郡主现下专修医道?”
洛之蘅一愣后点头:“是。”
“若是郡主不嫌,可否请郡主帮我诊一诊脉,看看我腹中孩儿现下可还安稳。”林少夫人温声询问。
洛之蘅巴不得找些事情做,满口应下。
她的医术虽不及师父登峰造极,但涉猎多时,又得师父细心指导,寻常诊脉不在话下。
洛之蘅一五一十将脉象说给林少夫人听。她怀着胎儿回到宁川,虽经长途跋涉,但养护得好,并无大碍。
洛之蘅顿了顿,有些迟疑地抬了抬眼。
林少夫人见怪不怪地笑笑:“郡主有话不妨直言。”
洛之蘅犹豫了下,斟酌道:“妇人有孕,胎儿越大,养起来就越耗精神。少夫人还是应当保重自身,少思虑些。”
屋里沉默片刻,良久,林少夫人轻叹一声。
“我省的。”林少夫人垂下眼,慢慢抚着隆起的小腹,“岁岁担心我不顾身体,我都晓得。方才贸然请郡主诊脉,便是想请郡主宽宽她的心。没想到……”
“平川战事捷报频传,林公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道理岁岁同我说了数遍,我如何能不懂?只是我说服不了自己……”林少夫人苦笑道,“当初他说要送我回宁川养胎,我怕给他添乱,便也应下了。后来才知他一片苦心,是为了让我远离危险之地。他处处为我着想,我又怎能心安理得的独善其身?”
“少夫人……”洛之蘅呐呐道。
“郡主不必担忧,我都明白。”林少夫人打起精神,慢慢道,“只是我到底想着,当时若是能再警醒些,坚持留在楚州就好了。即便不能披甲上阵,至少能在他烦恼时做他的解语花,在他忙碌时替他看顾城中百姓。有多少力便出多少力,总比像现在一样只能等着前线递回来的战报,无能为力的好。”
洛之蘅听着她自责的叙述,鬼使神差地问:“前线危险,倘若……林公子无暇分神保护你,又该如何?”
“为何一定要他分神保护我呢?”林少夫人目光温柔,“他坚守在前线,身后是楚州百姓。他尽全力去保护楚州百姓的时候,便已经是在保护我了。”
*
平川城。
大军主力驻扎在平川城外十里,据关隘天险之地以抗外敌。
太子站在城墙上,手拿着千里镜观察对面的南越军队。
阳起道:“殿下,据探子传来的消息,津布大军久攻不下,南越王都有意在集结兵士增援。”
“预计有多少人?”太子转动着千里镜,淡淡地问。
“约莫有三万。”
“……三万?”太子动作一顿。
“探子送来的信报上是这么说的。”阳起边回想边道,“他观察了几日王都的军事调动,估摸这回增援的人数顶多三万。”
太子若有所思。
阳起忍不住道:“定北关十万大军尚且被咱们拦在平川城外不能寸进,区区三万增援,不过是杯水车薪,能顶什么用?南越尺寸之地,经不起耗,他既要打,难道不应该送上全部精锐拼一把吗?这样不痛不痒的,打又打不痛快,甩又甩不掉,着实可恨。”
太子冷不丁地反问:“若是他能调动的人最多只有三万呢?”
“怎么可能?”阳起不敢置信,“虽然南越其他守关的兵将不能动,但王都有十万大军,三万甚至不到半数!”
太子没有回答他的话,思索了会儿,把千里镜塞给他:“你在这里听叔伯的吩咐,我回一趟城。”
阳起愣愣道:“啊,好。”
*
太子进了平川城,弃马和冬凌一起走向城西。
——从战场上救回来的伤员都安置在此处。
冬凌疑惑:“殿下不是要去府衙寻林县令?”
“不急。”太子沉声道,“先去看看伤员。”
自打平川城起了战事,太子一直驻守在最前线。每有要事商议,都是林县令去大营。这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太子第一次回城。
前日的对战南越被重创,难得得闲,殿下想来看看伤亡情况也是情理之中。
冬凌沉默地跟在太子身后,倏地想起什么:“殿下既然回了城,可要给小郡主写封信命人送回去?”
“不必。”太子一摆手,“如今平川上下都在奋力御敌,我岂能为了递封信徇私?我来平川前便已经和她知会过,她不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