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怕。
刚才翻学校墙头的勇气荡然无存, 从头至尾的恐慌,不仅仅对未知的惊惧,更害怕说不好哪天,眼前的人就抱不到了。
她来见他的每一步, 都是算着走的,山水一程,路途遥遥,不想无望而归。
在哄她这件事上, 柏言诚分外有耐心, 但他的耐心,无法和小姑娘的心情产生共鸣,低头亲吻她的眉角, 闻声安抚:“别紧张,不舒服的话和我说。”
这才注意到, 他眼角下方有一颗浅色的痣,浅淡得几乎看不见。
眼下的痣长得最薄情。
她缓缓抬手,碰了下他的眼睛,此时此刻,漆黑如墨的瞳眸只留她一人,盛满的情绪也只为她,哪怕是一刻,突然也值了。
帕斯捷尔纳克那句——人活着,不过是为了那几个瞬间。
“古人说,泪痣最薄情。”云岁靠在他跟前,“你是不是也这样。”
“这就为难人了。”
他一边哄她一边将人继续放在枕头上,嗓音低哑温情:“我要是觉得他们说得对,你肯定恼我,要是说不对的话,你还是恼我在狡辩。”
“你现在不是在狡辩吗。”
“看吧——”
怎样都不成。
但他喜欢看她恼。
似嗔非嗔,似怒非怒,恼不了太久就被他哄回来,从不生闷气,真气急了,会直接动手打人。
像只家养的猫,脾气好了往怀里蹭,脾气不好挠两下不让抱。
云岁也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他哪哪都薄情,她干嘛挑个最不起眼的说?
她认了,抬眸对上他的视线,轻轻抬手,抓住他的腕,往自己跟前慢慢带,这一刻空气,时间以及呼吸几乎要静止,他也没有丝毫迟缓,落入温柔乡。
那瞬间,云岁忽略了手腕上的伤口,神经末梢全被另一种尽数取代。
像只被人工强行撬开的蚌壳,窃取里面最宝贝的珍珠,生生要刮下人家的肉。
痛到极致连眼泪都是悄然无声的,自己尚未察觉,被他亲亲吻去了,暗沉的嗓音萦绕在耳边:“眼泪是咸的,可是我们岁岁是甜的。”
她压根没心思听他调动言语,一双氤氲水雾的双眸看着他,“能不能先出去,我撑不住……”
“谁出去?”
“你啊。”
“谁,嗯?”
“柏言诚……”她脑袋晕沉沉,见他丝毫未动,又轻轻呢喃,“二哥……”
这把嗓子,只叫名字实在太可惜。
她被弄懵了,竟分不清他出没出去,只记得他一味地哄她,可真是温柔,她突然就信了,男人在此时的话有多让人迷恋,也难怪从古至今渣男不断。
也许此时的他们并没有说谎,至少真情实意地哄过人。
柏言诚起初是正儿八经地哄着,慢慢地,倒将人哄趴下了,窗外的雪早已消停,月亮还没探出云层,落地的余晖是公馆外的路灯折来,光线十分微弱,映衬人影模糊,却也是相交一块的。
握着那截不堪一把的细腰,低头可见两片蝴蝶骨,动起来似两只蝴蝶,在皙白后背翩跹起舞,几近让人沉落迷醉。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沾到浴室的热水后又活了半分。
他抱她来冲洗,刻意避开她手腕上的伤,细心是挺细心,只是,没一会儿她又被抵在墙上。
早上。
云岁脑袋完全昏了,手机调好的闹钟响起后被她直接给掐了,继续睡一会儿,以为眯五分钟,等醒来,已经是一个半小时的事。
迟到了。
赶不上车了。
身旁早已空空,她叫了两声:“柏言诚……”
公馆实在冷清,和她影视剧里看到的起床后有数名女佣伺候的画面天差地别,附应他冷清喜静的性子。
刷牙的时候才听见外面有人进来,抬头,镜子里已经多出了人,柏言诚衬衫一如既往整洁,面色从容淡然,没有丝毫事后的失措和异常,而她就狼狈得多,脖子上虽不是草莓印,却也印有淡淡的痕迹,面颊从昨晚红到现在,堪比上回感冒的程度。
柏言诚:“早上感觉怎样?”
云岁羞恼,吐掉嘴里牙膏沫,“不告诉你。”
“我是问你手腕的伤。”他哂笑,“你想哪里去?”
“我……”她更羞了,“那我也不告诉你。”
他直接上手,困住她半条胳膊,隔着一层浅浅的纱布,可见伤口并没有出血的症状,好在冬天温度低,炎症概率小。
她挤着洗面奶小样,“我要洗脸了,你还不走吗?”
柏言诚:“不走,看媳妇。”
“谁是你媳妇。”
他还是没走,倚着门,看她给自己脸蛋上搓满沫子再洗掉,一大早起来,心情似乎不比他好。
云岁揉着洗脸巾,没好气讲:“我熬了两小时抢到今天的车票,现在迟到了,你说怎么办。”
“就为这事?”
“这事怎么了,很重要的,没车票我怎么回家过年。”她咬牙,挤出几个字,“都怪你。”
要是昨晚少要点,不至于耽误时间。
这锅柏言诚怎么都赖不掉。
“我再重新给你订张机票好了。”他顺了顺她柔软的发,“多大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