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篱。
久在藩篱里,复得返自然。
…
“沈姨娘,醒醒。”
初初听到这声音的时候,因称谓过于陌生,知知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是在叫她。
这一夜知知睡的实在不算好,身边多了个人,床榻就变得狭仄了,那人还非要圈抱着她睡,和她挨的紧紧的。若不是实在太累,知知都未必睡得着。
途中她还醒了两次,一次是朦朦胧胧听见殿下披衣出去叫人备水,这之后也不知是朝露姐姐还是殿下进来给她擦洗了一下。
知知困惫得实在没力气,也就和条被潮水卷上了滩头的鱼似的,随人摆弄了。
不过知知想着,多半是朝露姐姐,殿下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这种事的人。
还有一次就是今早,殿下起床的时候,知知意识倒是缓过来了一些,可浑身仍然酸疼着,一看那时天都还没大亮,室内光线幽幽微微的。
她也不知道昨夜折腾到了二更天都不止,那男人是怎么恢复得这般生龙活虎的。
好似根本也不必恢复什么……不像她,后来一直就恹恹得没精神,连哭喊都彻底哑了,不必再捂着克制着了。
“沈姨娘,该起来梳洗了,老夫人还等着你呢。”
隐约有人推了推她的胳膊。
这回,知知终于惺惺松松地睁了眼,就见屋子里乌泱泱地站了好些个丫头。一位脸生的嬷嬷正俯身在榻边立着。说不上有没有远远碰见过,总之是绝对没有说过话的。
嬷嬷看人醒了,行了个简单的礼:“老奴是何善,以后就由老奴来替殿下打理这循崇院,顺带也帮衬着姨娘一二。”
她一说名字,知知瞌睡就醒了不少,登时强撑着爬了起来。
也反应过来,这声“沈姨娘”,是昭示着她如今已正式成了殿下的妾了。
殿下同她说过的,已知会了官府。
纳她所需的,也只是这一道最简单的手续而已。
但知知私心里仍是很不习惯,总觉得是一夜之间,她就摇身一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不管如何,她还是乖巧地点头同连嬷嬷回礼:“何嬷嬷。”
王府里有四位了不得的嬷嬷,老夫人身边一位,兰园一位,还有一位便这位从前给先帝的皇后当女官的何嬷嬷。皇后薨逝的早,她故去后,何嬷嬷就被放出了宫,没再伺候谁了,反而转头进了王府。
这四位嬷嬷,谁都是不能得罪的。
教两个小丫鬟服侍着净了面漱了口,知知有些困惑:“我……还是住在这循崇院么?”
虽然之前听殿下的意思,好像就没有让她挪院子的打算,可知知晓得,大户人家的妾室都是有独立的院子的,没谁是跟着主人家一块儿住的。
想来是她身份也没比通房丫头高上许多的缘故,知知倒也不是太介意这个,不过是想问个清楚。
何嬷嬷道:“如今殿下也没有别的妻房妾室,姨娘跟着殿下住也没什么,不还正好方便就近照顾着么,姨娘也知道,殿下最是用不惯那些丫头。”
说起这个知知就心虚,今儿晨早她也没能起来为殿下更衣。
半点也没尽到为妾为婢的本分。
何嬷嬷自不知她的这些心思,只自个儿被“雪藏”了这些个年岁,白吃了王府十来年的口粮,昨儿连嬷嬷找到她的时候,当即就撸起了袖子,准备大展一番拳脚。
当年老夫人对她说过的,留着她是想日后来指点自己儿媳的,只两人都没想到,这一留竟这么多年都没派上什么用场。
因而,眼前的这位沈姨娘虽是罪婢纳作了妾,和好人家的女儿进府当了侍妾良妾都不一样,甚至连酒席也不必办,更谈不上什么新婚之夜,洞房花烛。
但何嬷嬷还是大张旗鼓地给她绞了面,梳了发髻,选了套红艳艳的袄裙。
这红色的选色也有讲究,既不能用正红逾了规矩,也不能用太偏的颜色,显得不够正式喜庆。
最后,嬷嬷便挑了茜红作为主色,给老夫人和连嬷嬷呈览过,都十分满意。
这颜色也正好对上了知知的胃口,她笑道:“嬷嬷挑的衣裳真好看。”
何嬷嬷起先还怕知知会和那些心比天高的女子一样,当了妾还要嫌妾室规制不如正室,因介意不是正红而闹什么别扭。
见知知这般,也放心了许多。
她哪里想得到,在知知的认知里,从不觉得为妾便是嫁给了殿下,不过是沦为了殿下的所有之物而已。自也不会把这当成她的婚服,自然也就不会在意颜色了。
去给老夫人问安的一程,也是顺顺当当的。老夫人如今看到知知,便觉得抱孙子也有了望,给了知知一个大红封,没说两句话,就让她早些回去了。
毕竟迁居是不小的事,也要折腾上一阵。
知知的新住处是一幢二层的楼阁,匾额上题着“月在楼”三字,从前一直是闲置着的。
这小楼和萧弗的书斋相去不远,后头还连着一个小荷塘。
月在楼前,何嬷嬷把新调过来的人手叫在了一处,让知知来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