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低着头,“谢、谢谢……”
苏己,“那人是谁?你自己从家里出来找他的?”
安娜捏着左手手腕,“他……是我继兄。”
苏己停下转手机的动作,缓慢抬头看她一眼。
情绪很淡。
跟今天事有关的话题就这样终止在这儿,两个人很有默契的谁都没再提。
安娜第一次跟苏己待在同一个房间里。
她盯着自己的手,气氛安静到快要长毛。
她感觉苏己可能一会儿又睡着了,不知怎么找的气口,突然就来了一句,“对、对不起!”
苏己睁眼瞧她。
安娜捏着的手收紧,她咽一口唾沫,极力让自己别结巴。
“对不起,”她再一次重复,说得更加郑重。
她来华国是抱着让大哥哥喜欢上她的想法,利用父亲为她提供的便利条件,很卑鄙,她知道。
但十年的念想,不来这一趟,不真的见到他们在一起的样子,她没法让自己真得死心,她还会说服自己去信宫泽丽的话,为他们在一起的原因找各种冠冕堂皇的客观理由。
只因为知道他有未婚妻就立刻让自己死心,这很道德,但不太现实。
暗无天日的几年时光里,靠着想起他,她才坚持到现在。
八岁的夏天她拿到人生第一块糖,那年的风暖洋洋,吹开她心头那颗小月季,她开始暗暗喜欢一个人。
那时可能还是小女孩矫情的心思,但后来当宫泽丽带着宫泽田来到公爵馆,大哥哥成为她来到裴家前,人生中唯一的光。
求生的本能让她想被救赎,她想大哥哥、能把她从公爵馆救走……
宫泽田的录音……像一颗定时炸弹烙印在她脑海里,随时随地都会响起。
七年前,他们来了。
安娜虽然怕生,但一开始,她是真的想把他们当做自己未来的家人接纳。
直到半年后,父亲帮宫泽田安排了一份很体面的工作,然后就在那次出差期间,宫泽田第一次给她打那种电话。
那时安娜才十一岁,根本听不懂电话里的宫泽田在做什么,还以为他生病了,一直在关心他,他想听什么她就说什么。
他说不介意她结巴,让她多说一点。
后来她才知道,宫泽田录音了。
而那段录音现在听起来,就仿佛她不知廉耻地在主动配合……
宫泽田用那段录音作威胁,不让安娜反抗,一次次逼的她妥协,让她越来越解释不清,让她深深怀疑自己,自我厌恶。
所以,她不敢跟父亲说,更不能让他把电话打到裴家,她听他的话去停车场找他,结果,差点让一切都万劫不复……
第544章 他现在是姐的
苏己像是没听到她说了什么,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毯子,看了看,明显跟它不熟的样子。
丈量了一下它跟安娜的距离,“这你的?”
安娜摇了摇头,“应、应应该是……大哥哥帮你、你……盖上的……”
苏己“哦”了一声,把毯子放到一旁。
“没关系。”
在这时,苏己忽然回了这么一句,没有前因后果,也没看安娜,就这么轻飘飘地从她口中脱出,安娜愣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以为是错觉。
可然后她又听苏己说,“他说你给他占卜来着,说你看到他在找的是个女孩子,还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安娜顿了顿,跟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头更低了,“我当时说的其实是、是、是我自己……”
“……哦,”苏己半眯起眼。
有点伤心。
反正都说开了,她这人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你喜欢他?”
安娜闷着红耳朵点点头。
“他是很好,”苏己说,“我都喜欢,你喜欢也不奇怪。”
安娜抬眼看她,正对上苏己朝她看过来的视线。
“不过,”苏己忽然话锋一转,“他现在是姐的,就别再喜欢了。”
她是用那种平淡且低调的语气,一点也不狂妄,就像在说一个事实,在裴淮的所有权上盖章。
安娜嘴巴抿成波浪线,“……”
苏己半开玩笑似的,额角青筋跟唇角微笑一样恰到好处,“今天你也能看出来,姐脾气挺爆。”
安娜一下子就想起她晕倒前,看着宫泽田吐在车窗玻璃上的那口老血。
她立正坐好,两只手紧贴身侧,侧边头发上夹着的欧式蕾丝发夹跟着晃一下,右手手背的膏药失去粘性翘开一角,“明白!”
她可以做到,因为今天,她在车窗外,看到她人生的第二束光。
不仅如此,第一次见苏己那天,她喝了那碗苦药,苏己给了她人生第二颗糖。
他们都是灰发光的人。
谈判结束,苏己老神在在地点点头,收回视线前睨一眼她手背上的膏药,“膏药不是用来贴伤口的。”
安娜这才注意到,忙摁住手背。
身后门被敲了两下,裴淮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医生的检查报告。
身上多处淤青、划伤,第二根肋巴骨轻度骨折,可以出院,但要卧床静养最少一个月起,后期看恢复情况。
“骨折?”苏己从他手机抽过检查报告,“真特么孙子。”
裴淮瞥一眼被她扔在旁边的毯子,“住一天,明天回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