仨人是在吃完中午饭以后,坐在办公室楼下台阶处说话的,看田家瑞这么不开窍,林东正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儿后,这才挑明了道:
“谁说让田叔去糊火柴盒了?你可是他最疼的小儿子,这都结婚了,下一步,可不就该是要孩子了吗?
你跟李芸都是有工作的人,孩子生出来以后,谁带?找外人能有田叔这个亲爷爷带得放心?到时候,不用你说,田叔肯定就着急忙慌地搬过来了。
所以,你也别去费嘴皮子功夫了,就你们夫妻俩,好好努力,尽早怀上吧!”
男同志之间聊点儿这样的话题,其实很正常,像是车间里的工人,在厕所里的时候,聊天的尺度可比这个大多了。
对此,徐元接受良好,反倒是田家瑞这个开了荤的人,这会儿,一张脸红得就跟猴屁股似的,惹得林东正心里都有点儿在“欺负老实孩子”的愧疚了。
正所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别看林东正给田家瑞出起主意来,那叫一个头脑灵活,但是,为着结婚的事情,他家里也闹起矛盾来了。
虽然说,林东正的哥哥嫂子平时也都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可是,但凡婚嫁,总是免不了要谈一谈嫁妆、彩礼这些事情的。
林大嫂是高考取消的那一年嫁进来的,现在都74年了,60年代和70年代的彩礼,那能是一个标准吗?
大道理谁都懂,但是,明晃晃的差距摆在这里呢,也难怪最近这些日子林家的气氛古怪了,说到底,还不是穷闹的?
林东正也就是随口在徐元和田家瑞面前一提,毕竟,这话可不能说给黄小月听。
要不然,还没真正嫁过来呢,妯娌俩就要先闹起不和来了,到时候,还不是他和大哥夹在中间、两头受气?
不过,林东正这话也算是提醒徐元了,令他不自觉地压低了些声音,问道:
“你们俩还记得前两年,我本来说要找机械厂的人,弄些零件、做收音机的事情吗?”
林东正自然记得,当时他们仨第一次拿到厂子里的研发奖励,又都是年轻人,热血上头,不免有些膨胀了,虽然脸上没怎么表现出来,可心底里都是觉得,只要自己想办成什么事儿,那就指定是能做成的。
原本,林东正连找机械厂的哪个同学都想好了,就等着徐元把图纸画出来呢,谁成想,厂里突然给徐元了个去进修的机会。
那可是能提升学历的大好事儿,林东正和田家瑞当然不可能为了赚一笔快钱、就阻了徐元的前途。
只不过,这样一来,徐元就有些分身乏术了,等到他进修结束、有了时间,把那段时间见识到的血淋淋的例子一摆,林东正和田家瑞刚翘起的尾巴就又压下去了。
自此,他们仨也就没再提这个事儿,反正,没了那一笔快钱,作为食品厂的职工,他们的日子过得也不算差。
这要是因为“投机倒把”被逮住送去劳改了,那可是要连累到一家人的工作的。
没成想,都过了这么长时间,徐元今个儿却又重提了这一茬儿,林东正心下有些奇怪,同样低声问道:
“怎么着,你是有什么想法了吗?”
这里以及国营饭店,可都不是个适合谈这种事情的好地方,好在,这不是刚刚分到了福利房吗?
“对,咱们今个儿下班以后,去我那房子,坐下来仔细聊一聊。”
林东正和田家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光亮,毕竟,虽然眼下供应不足,买什么东西都得要票,但是,只要有钱,黑市上的票贩子那里,指定是有你需要的票证的。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得手里有钱才行,这赚钱的事情,谁又会不喜欢呢?更何况,他们都是有对象、有媳妇儿了的人,以后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食品厂筒子楼里,大部分人家都已经住进来了,有些家里人太多的,如果全都在食堂吃的话,每个月去找后勤部要补的饭票钱可不少呢,就选择了在自个儿家里做饭,毕竟,更划算嘛。
所以,等徐元他们仨下班后、走进筒子楼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大部分人家在楼道里做饭的场景。
筒子楼的楼道算不上特别宽,两户对门儿的人家都在楼道里摆了蜂窝煤炉灶的话,能供人通行的路就更狭窄了。
徐元的房子在三楼最前头,从楼梯口过去,得走过大半条楼道,仨人都是侧着身子、这才勉强挤过来的。
徐元还得赶回家吃饭呢,也就没磨蹭,坐下来,说了他的想法:
“先前,我是想着找机械厂的人弄些新零件,我和东正组装收音机,家瑞你嘴皮子功夫厉害,由你去卖,咱们按照三三四来分成。
虽然说,因为前两年风声紧,咱们的这个计划暂时搁浅了,但是,我也一直没放弃过琢磨这件事,现在回头再去看,当时我想得还是简单了点儿。
咱们仨都是工人,身后还有一大家子呢,像是露脸去卖东西,担的风险太大了,更何况,像是收音机这样的大件儿,一天也未必能卖出去两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