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课本在我那儿放了也有一阵子了,明个儿我把书带来厂里,还给你吧,要是你住职工宿舍有些不方便的话,你把家里的住址给我,改天我放假的时候送到你家去。”
林东正把课本借给他,那是一番好意,徐元哪儿好意思一直霸占着人家的课本呢?就算人家已经用不上了,那也依旧是别人的东西,他总不好就这样一直装聋作哑地用着。
要不是徐元提起,林东正险些还真要忘了这一茬儿呢,摆摆手道:“反正我现在也用不上了,你还在入门的阶段呢,正是需要时时翻看课本巩固知识的时候,就先放在你那里吧。”
听到这话,徐元挠挠头,笑道:“我看课本也不算太厚,家里又正好有没用完的本子,就干脆把上面的内容抄了一遍,就当是边学习边理解了。
现在,书可是很珍贵的东西,没有票也不好买,这课本,也算是林哥你上中专留下的纪念了,还是搁在自己家里,好好保存起来吧,我这人粗心大意的,哪天要是书页受潮了,这可就不大妥当了。”
徐元自认为还算是个有毅力的人,虽然偶尔会有想偷懒的时候,但是一想到会计岗转正后的工资,一想到买什么东西都得花钱和票,他心里就涌上来了一股动力。
所以,借到书的这一个来月时间,他硬是在下班吃完饭后,把那三本书给抄完了。
好在,徐元年轻,精力还算充沛,即便每天只睡五个小时出头,对他来说,也勉强够用了。
要不是徐元说起,林东正还真不知道他把书都抄了一遍呢,面上浮过一丝惊讶,问道:“三本书全抄了一遍?一个字都没省过?”
认识的这段时间里,他多多少少也对徐元的家庭情况有所了解,这完全就是个在蜜罐儿里长大的小子,从小到大都没吃苦受罪过,不成想,徐元还有这毅力呢?
徐元顿时领会到了林东正的意思,哭笑不得地说道:“抄书而已,林哥你至于反应这么大吗?像我小时候,班上也有同学会借着别人的课本,在本子上抄一遍,这样,就不用花钱买课本了。”
俩人也算是聊得来,说话时早就没有了刚开始认识时候的生疏与客套,林东正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儿道:
“这能一概而论吗?人家那是家里条件不好,迫于无奈才抄课本的,我觉得,还是家里费心思淘换张书籍票,给你买一套课本,才比较像你吧。”
这话依旧是说笑的成分居多,不过,林东正的惊讶也是实打实的,这一遭,倒是让他对徐元有了更深的认识,也越发觉得,这是个可交的朋友了。
“那行吧,你明个儿把书带来,后天就放假了,我明天下班就带着书回家去,不回宿舍,刚好在家待一天。”
话锋一转,林东正说起了徐元还课本的事情,其实,职工宿舍也没有多么不方便,大家伙儿平时上班都够累的了,回到宿舍就是往床上一躺,虽然少了些交流吧,但也省事儿。
只不过,最近这两年,知识分子的日子不好过,连带着书都遭到了“嫌弃”,林东正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用下班后回宿舍换下工服了,直接带着书回家吧,正好,他穿着工服回去,他爹妈还能暗戳戳地在邻居们跟前“炫耀”一波儿。
这样想着,次日下班后,林东正就穿着一身劳动布做的工服,三本书被他别在裤腰上,因为工服的宽松,走起路来,倒是看得并不明显。
林东正家住在北郊面粉厂这一片儿,他爹就是面粉厂的车间工人,老头儿有远见,当初看食品厂要被分出去了,林东正又马上就要中专毕业了,就让他跟学校申请,最后分到了食品厂去。
现在看来,进食品厂的这一步,的确是走对了,毕竟,面粉厂的财务科压根儿不缺人,林东正一个刚毕业的愣头青挤进去,能落得什么好?
虽然在食品厂工作快两年了,林东正手里多少也攒了点儿钱,不过,因为一直没换到票,他也就没买自行车,周末放假都是走路回家的。
从食品厂回到家,前后走了一个小时吧,总算是到家了,书别在裤腰上,围了近半圈儿,走路的时候,课本的棱角跟大腿发生碰撞,这么长时间,硬是砸得人腿疼。
所以,回到家的第一时间,林东正就掀起工服上衣,从裤腰上把三本书取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他妈还以为,他是带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回家、这才“鬼鬼祟祟”的呢,凑过来拿起书一看,就是他先前带去厂里的课本嘛,撇撇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说着,随手翻了翻,没错啊,就是老三的中专课本,至于这样跟做贼似的吗?
“诶,这是什么?”老太太正准备合上课本的时候,却瞧见用报纸包着的书页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漏出来了一角,掏出来定睛一看,嘿,原来是三张半斤的油票。
没忍住,伸出手来在老三胳膊上拍了一下,骂道:“你个马大哈,这么小的油票,塞进工服口袋里装回来不就成了吗?非得夹到书里去?走在路上,万一掉了怎么办?合计起来一斤半的油,可是够咱们家吃好一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