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多年时光,往圣帝君为成就此阵,当真是备受“磋磨”。
尽管她身上披着层层宽松的衣衫,但依旧肉眼可见,惊人消瘦。
若非她是上神往圣帝君,而只是一个凡人,单单这单薄的身形,仿佛便能被一阵海风吹走。
而她的脸上更是几乎没有一丝血色,曾经的朱唇寡淡的没有半分颜色,甚至唇上被海风吹得微微皲裂了。
眼底淡青的痕迹也十分明显,当她微微低垂视线时,长长的睫羽倾垂,在眼底投下一片暗色的阴影,更显颜色憔悴。
太阴幽荧如今......便像一朵被霜雪打残了的龄竺花。
虽然始终高洁清绝,不凡凡俗,但却近乎枯萎。
谢予辞若有所思的打量她的神色,她如今这般气色,怪不得嘉荣会如此焦虑。
他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审视问:“钧别不懂,帝君为何要耗费数百年时光和神力,不惜折损神体,也要造就此阵。
帝尊和帝君的存在,便是天地两仪至阳、至阴两股神力之源,三界本不需此阵。”
往圣帝君转过身去,默默看向梧桐神树下的那座昆仑天池不老藤造就的奇形怪状的秋千,然后忽而笑了。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钧别,没有人会永远都在。”
这话说得太过不详,谢予辞皱着眉看向她。
“帝君,你与天地同寿。我不明白,这是何意?”
往圣帝君只是淡笑着摇头,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颅顶,就像过去钧别年幼时一般无二。
“没什么,只是......”
她偏过头微微眯着眼,憔悴的容颜上难得带上一丝不甚稳重的快意和放纵。
“只是本君做着玩罢了,你们不必介怀。”
谢予辞沉默的看了她片刻。
这是托词,太阴幽荧从不玩乐,更不会做无用之功。
难道是她的元神或身体当真出了什么纰漏,以至于她居然要提前几百年为苍生三界谋好后路?
所以她千年前根本没有修复好元神,就迫不及待的将“穷奇珠”取出,丢下九重天,以此自证与他这凶神划清界限?
谢予辞蹙眉冷笑,也罢,那也是她自作自受,果真不值得可怜。
她往圣帝君不想说的,亦是从没人能从她口中问出半句。
而他又算什么呢?她自然也不会对他有半句实话。
既然他答应替嘉荣带的话已然带到,那么其他,不问也罢。
谢予辞在岱舆的卧房,位于岱舆仙山正中的濯祗仙宫内。
往圣帝君却没有与他一同回去濯祗仙宫,而是依然留宿在鹿归涯的屋舍中。
谢予辞也未曾多话,只是轻轻挑了挑眉,略施一礼,告退而去。
夕阳在谢予辞身后,映出一面残阳如血。
两人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他唇角牵起一丝没有温度的笑,一张俊颜极具风华,也极其冷漠。
如此也好,那便再让你在这鹿归涯住上最后一日又何妨?
待到明日的这个时候,岱舆上这些千年之前他历时百年亲手打造的楼台屋舍、茶台座椅,将会通通化为虚无。
不知届时,淡薄清冷的往圣帝君,又究竟会是何种表情。
他脸颊边勾起一丝没有温度的凉薄笑意。
第70章 青梅煮茶话仙山
次日一早,谢予辞是被窗外的仙鹤鸣叫声吵醒的。
他已经多年未曾听过晨起时,岱舆仙山上鸟兽齐鸣的声音。
谢予辞的床榻临窗,他撑起上半身缓缓坐起,然后伸手轻轻一推,窗子向外打开。
清晨的岱舆仙雾朦胧,一只鹿角突然探进窗口,居然是一只白泽。
谢予辞挑了挑眉,十分手欠的二指并拢,轻轻弹了弹它头上那对晶莹如玉的角。
白泽轻轻“哞”了一声,却也不怕生,只是用那双无辜水润的大眼睛看着他,似是不解,又似是控诉。
嘉荣上仙听到窗子的声响,知是他起了,于是在屋外笑眯眯的喊他。
“钧别!可不要欺负白泽啊,它还是只雌性仙兽呢,将来说不得,还算你的师妹。”
谢予辞轻笑一声,没有理会。
嘉荣上仙却又道:“过去你每日可都是天还未亮,便要早起练功。怎么如今起的竟这般晚了,看来在九重天没人管束,愈发懒散。”
谢予辞起身披上挂在一旁的外衣,漫不经心的道:“许久未回岱舆,倒是有些择床,昨晚失眠起得晚了。”
他略施神力,房门应声而开。
嘉荣上仙随后踏进屋内,笑道:“惯会胡说八道,你自小长在岱舆,在这里住了上百年,去九重天不过才是天上一年的光景,如何便不习惯岱舆的床了?当真是个不念旧的小没良心,亏得帝君和我们都日日挂念你。”
谢予辞笑了笑:“‘姑姑’挂念我,我自然知道。至于帝君吗......她老人家日理万机,想来却是没有这个时间的。”
嘉荣上仙听到此处,想起心底烦忧之事,忙快步凑到他跟前,小声询问道:“对了,昨日让你去打听的事,你可问了?”
谢予辞正在低头整理自己腰间压襟的玉环,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问了,你所料不错,她确是在东海布下一场威力盛大的天地两仪至阴法阵,今后此阵可为天地源源不绝提供两仪至阴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