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清潭微微一怔,旋即轻笑着摇头道:“没有,我只是随口一说。”
谢予辞却一本正经的道:“随口一说也不行,你本就有前科,今后更要格外留意!”
卓清潭阖目含笑。
“谢公子教训的是。”
他们这样一坐一站。
一个静静阖目、仰首全心信赖;另一个则站在她的身后、周到细致的为她轻按疼痛的头顶......仿佛时光亦节节倒退,再度回了万年前的光景。
好多好多年前,在他们之间不曾发生那许多猝不及防的变故时,他们亦曾经是这般的亲密无间。
那时的仙山岱舆,潮湿温润,海风拂面,轻触脸庞时,好似最纯洁的女儿家的指尖。
龄竺花的气息雅致高洁,香溢弥漫整座仙山。
仙鹤展翅,无数仙兽漫山遍野肆意奔跑。有时路过人的身边,还会亲昵的停下来,认真的去嗅一嗅他们,或是用毛茸茸的头顶去蹭他们的掌心。
而夕阳时分,海浪声层层叠叠,拍击在仙山山体崖畔上,像是天地景观送与苍生的最最古老的摇篮曲。
伴随着西去的落日余晖,整座仙山笼罩在一片淡粉色的极光中。
而他则在那一片淡粉色的光圈下,静静看过无数次她沉静的睡颜。
再到后来,她要在凡间吸纳天地凶煞之气和无边戾气,他便将整个岱舆仙山上海岸崖畔景致最美的一处楼台屋舍赠予她居住。
其实那鹿归涯,最初便是他为她所建。
——不论她来,或是不来。
鹿归涯永远虚位以待,空旷着等待自己宿命般的主人。
那两百年的时光,是谢予辞一生中最美好的画卷。哪怕是在他最恨卓清潭的那一年,他依旧无法忘却。
他无法忘却那山,那风,那海,那花,那落日,那满目缭绕的仙气海雾......
——和那见了一面,便误了终生的人。
兜兜转转,他们好像又回到了最初。
屏蔽掉了中间一切痛苦难熬的、不堪回首的过往,他们好像找回到了最初那分安宁。
谢予辞忽然轻声喃喃。
“......这会不会只是一场梦?”
他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但是他却轻轻蹙着眉梢,微微出神。
卓清潭唇畔的笑意,忽而微微一顿。
她沉默一瞬,语调不高,但是语气却十分坚定。
“不会。”
“......是吗?”谢予辞却轻轻叹了口气:“可是方才有那么一瞬间,我怕了。”
卓清潭静了片刻,轻声问他。
“谢予辞,你在怕什么?”
谢予辞轻笑一声,他低垂的眸光中似有悲伤,又似有一丝不甚确定的欢喜。
“此时此刻,我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所有,都美好的仿佛假象一般,我自然是怕这一切,其实都是虚假的幻象。”
“我怕,或许我的神识现在依旧被困在四大秘境中封印着,不曾复醒;
我怕,或许这一切只是我自己在沉睡中,编织给自己的一场的经年迷梦;
我怕,其实是因为我太过想念于你,所以懦夫一般自己欺骗自己,让自己确信眼前之事都是真实存在的;我更怕......”
——他更怕,其实圣神帝尊太阳烛照已救回她、以及这种种凡间之事,不过只是他被囚禁封印太久,思念成疾发疯后的无端臆断。
他怕而她早已......作古陨落多年。
忽然,一只干燥而微凉的纤长手心,轻轻罩在谢予辞按摩动作的手背之上。
谢予辞微怔。
他缓缓低下头去,只见卓清潭莹白如玉、却静脉分明的手,此时正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背。
“谢予辞,我们此时在崇阿山端虚宫紫薇殿。我是真实存在着的,不是幻象。”
她的眉目,仿佛三界中最最无暇又恢弘的水墨山水,让人一见如故,难以相忘。
“我真的回来了。”
卓清潭轻轻握了握他温热的掌心,含笑望着他道:
“——谢予辞,我再也不会走了。”
第211章 千秋盛会
“爹爹,方才那少年到底是何人啊?为何他身上毫无仙门弟子的灵力,却可以施展那么强大的术法?”
李络薇挽着李长风的手臂,丝毫没有控制音调音量的意思,引得旁边路过的端虚宫弟子们纷纷侧目。
端虚宫的心法重在修心养性,弟子们平日里的性情大多安静沉静,少见如此吵闹之人。
李长风觑了觑在他们父女前方半步远,目不斜视替他们引路的安罗浮,难得对李络薇冷下了脸色。
“你可小声些吧,祖宗!不该你问的事情,不要多问。”
他过去真的是将李络薇给惯坏了,她仗着自己是无妄海掌门的独女,无法无天,实在不知天高地厚。
李络薇却忽然停下脚步,她皱起眉头十分不解的道:
“爹爹,您到底是怎么了?女儿最近就时常觉得您变了许多!方才面对卓师姐时,您的态度就好生奇怪,您可是堂堂四大仙门之中无妄海的一派掌门啊,亦是卓师姐的长辈。
还有,您自己最近奇奇怪怪也就罢了,怎么现在还要让女儿受委屈?我是堂堂李家大小姐,连问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是何人,这都不可以吗?”
李长风闻言登时面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