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
宿雨皱起眉，盯着眼前过于幽深的黑眸，疑惑一闪而逝：“你干嘛非要刨根到底？别忘了，你本身就支持我在这里念大学，我们迟早要分开。一分开就会有彼此的生活，慢慢拥有彼此的秘密，这不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吗？”
“那是我以为爷爷奶奶还在的情况下，有爷爷奶奶照顾你，我才放心支持你在这边念书。可现在爷爷奶奶他们……”不在了。
前不久还叮嘱他出门注意安全的两位老人，每天晚上等他回家吃完饭的老人，再也见不到了。
他甚至因为这段时间处理尚家掌权的事情，忙到几乎记不起两位老人的模样。
就连他们的最后一面，都是那天早上，他只模模糊糊记下了陈昭昭摸着黑给他送出一份早餐，叮嘱他出门小心的身影。
他甚至忘了和陈昭昭说再见。
手一松，尚初阳忽然将她搂入怀中，将她的头紧紧按在胸膛前。
声音一下子就沙哑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该迁怒你。”
宿雨迟疑片刻，拍拍他的背脊，“我知道。”
老狐狸心机再深，但在面对亲人去世，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心中愧疚不甘在所难免。
如果不是猜到他行为逾举的背后是因为这个，宿雨早在机场时就跟他闹起来了。
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褚阳，看似冷情难以接近的男生，其实十分重视亲人。
而那三年的朝夕相处，投入感情的可不仅仅是蔡里德夫妇，褚阳也有未来替两位养老送终的决心。
可因为尚家，因为尚宇垣，他被关在庸城堡，出国时没能告别，手机被毁一句再见也没能说上。后面又联系不到任何人，硬生生错过了两位老人的葬礼，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
“对不起，宿雨。”
温润的气息就打在她脖颈的皮肤上，宿雨诧异了一瞬，连忙继续拍拍他的背，僵硬生疏地安慰道：“你没有对不起我，至于爷爷奶奶他们，相信他们知道你的情况之后，一定不会怪你。”
“……是我不对。”
“又不是你故意不联系，你别太自责了。”
“可是我……让爷爷奶奶失望了。他们临走前，肯定对我特别失望。”
“爷爷奶奶走的时候我都在旁边呢，他们走得很安详，才没有失望。”
“是吗。”
尚初阳微微松开她，眼尾微红，向她寻找答案。
宿雨嘴角抽了抽，没忍住，一手推开他的额头，“你差不多差不多得了。”
还想再抱抱的尚初阳神情一顿，勉强压下心头那股难过，往背椅靠着，头也轻轻贴着背椅，声音沙哑地开口说：
“宿雨，对不起，我那时候没能陪在你身边。”
宿雨刚想开口，又听见他声音忽然变了腔调。
“那时候……害怕吗？我听说裟罗国葬礼烦琐，需要先守着棺木，等待前来参加悼念的人追悼完毕，才能火化落葬。”
她一怔，想到那时候她用着一口磕磕绊绊的英文在各个部门来回跑手续，好不容易把手续办完，蔡里德停放在太平间的遗体已经变了样。
在接受追悼时，追悼现场温度极低，她一个人站在一旁，接受附近的工作人员参加追悼。来一个送花，她就鞠一个躬……
办完蔡里德的葬礼，她还没从悲伤中走出，又接到陈昭昭去世的电话。
那时候，她确实害怕，所以才会忍不住怪尚初阳，为什么他消失得那么彻底。哪怕是打个电话，给她加油打气 都行。
也好过……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人。
“对不起。”她的沉默，让尚初阳的一颗心仿佛被千刀万剐般，疼得他浑身抽搐，想去用力拥抱独自承受一切的女孩儿，又害怕……
她会怪她，不原谅他。
可他的女孩儿是那么的善良又敏感。
宿雨也随他一起，靠在背椅上，反手抓住他的手指，浅浅摇头，声线柔软：“都过去了，我当时确实怪过你，但是你也没有办法，我可以理解。”
“说到底，还是我不够强大，如果当时我足够有能力，逃离庸城堡出国，哪怕迟到两三天，起码也能见上爷爷奶奶一面，陪你一起……”
可是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
更何况——
“我当时特别理解，你奶奶落葬那天，想要寻死的想法。”
最亲近的亲人去世，那股被抛弃的荒凉感根本控制不住，不停地侵占你的脑子，叫嚣着要跟随一起死亡。
一了百了。
尚初阳心如刀绞，又听到她说：
“幸好我因为担心你身处不测，没有一直沉淀在悲伤中，四处联系老师同学帮忙打探。”
尚初阳一怔：“那你怎么不回来找我？”
宿雨撇撇嘴，点了点自己的眼睛，“哭太多，奶奶落葬后，我就算戴着眼镜也看不清两米之内的东西，还时不时会陷入黑暗，怎么回国找你。”
他立即坐直身体，神色严肃：“和你眼睛中毒有关？”
“嗯。中毒太久，因为一直哭，产生了某种病理变化，去医院检查，医生要求立即住院。”不然，她或许真的会无视小说剧情，因迟迟没有尚初阳的消息而回国亲自查看。
不过好在住院没几天，她就在梦境里看到了平安无事的尚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