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春面貌丑陋,五短三粗,却丝毫不妨碍他贪花好色,这些年陆陆续续娶了七八房妾室,不过因为大娘善妒,小妾们的孩子不是养不下来就是没满周岁便夭折。据说李三春为这没和陆氏闹,闹得最厉害的一次差点休妻。
沈氏就是在夫妻俩闹得最凶的时候被李三春买进府的,后来夫妇两人和好如初,沈氏就成了大娘的眼中钉,别的小妾只是打骂罚跪,只要没怀上孩子还好说,那沈氏则是一天三顿地毒打,种种残忍的手段简直比刑房里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李三春不管管?”董晓悦问道。
“管?呵呵,”那人讽笑道,“那李三春巴不得他娘子有个出气的,你道他是个什么好东西?听我表姐夫说,他自己也没少打。”
说到这里,他的笑容突然变得有点猥琐:“听说那小娘子原先是金陵的花魁娘子,尝过不少男人,李三春大概是自个儿不行,怕叫小妾瞧不起,靠着打她壮声势逞威风,见天地从床上打到床下。有一回那沈氏去庵堂进香,不巧下雨,迟了个把时辰没回去,那李三春和他大儿子两人揪着她头发在大街上拖,千娼妇万淫妇地骂,这可不是我钱二红口白牙地瞎说,街坊都看得真真儿的。”
想起沈氏那张面目全非的脸,董晓悦心里泛起一阵酸涩,转身拿了自己桌上的酒壶,替那两人满上,给自己也倒了一碗。
杜蘅正打算给自己倒酒,酒壶便被董晓悦抢走,又舍不得再叫,憋了一肚子的气。
他那败家的老子却不能体会他的苦心,和那两人把酒言欢,三两下就把一壶酒喝得见了底,干脆叫了一坛子。
那两人有些醉意,拿筷子点点正襟危坐的杜蘅,大着舌头道:“那是老哥家的小公子么?真真出色,怎么不过来陪咱们喝两杯?”
杜蘅虽然穿得低调朴素,但是容貌气度太过出众,一点都不像是地主家的儿子,说他是王孙公子恐怕都有人信。好在年纪尚幼,虽然引人瞩目,却不容易引起他人的戒心。
董晓悦一听慌了神,借她十个胆也不敢叫燕王殿下来陪酒,心里一急,口不择言地道:“毛还没长齐呢,不让他沾酒。”
两人都夸她好家教。
杜蘅转过头,凉飕飕地看了她一眼,吓得董晓悦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
酒过三巡,那两人已经醉眼迷蒙,嘴上没了把门,也不管什么交浅言深。董晓悦看着火候差不多了,便试探道:“李家七八个小妾,那大娘为何可着一个沈氏欺负?”
话多的那人咂了咂嘴:“因为那宝贝儿子呗!”
“李大郎?”董晓悦故作不解,“又有他什么事儿,不是他阿耶的妾室么?”
那人笑道:“听说李三春那老东西弄坏了身子,早不中用了,那沈小娘进府一年有了孕,你说那是谁的种?”
“不是吧......”董晓悦瞪大了眼睛,“孩子没生下来?”
“那哪能让她生下来,你当他们家大娘吃素的?”那人嗤笑了一声,“他家大娘把那傻儿子看得眼珠子似的,成天防这个防那个,不知发卖了多少奴婢,谁晓得......哈哈。”
另一个人道:“那李大郎长得跟他那死鬼阿耶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还不如我呢,花魁娘子能瞧得上他?”
董晓悦眼见把他们知道的事都套了出来,便站起身道失陪,回到自己的桌子。
杜蘅捧着个茶碗斯斯文文地啜着,眼前一桌子菜只动了几筷子。
“不合胃口吗?”董晓悦关切地夹了一筷鱼肚腩到他碗里,“蘅儿,你还在长身体,要多吃点才行。”
杜蘅大逆不道地瞪了她一眼,不过还是慢慢地吃掉了碗里的鱼肉。
董晓悦自己也没什么胃口,刚才打听来的事像块石头梗在胸口,只吃了几筷蔬菜就撂下了筷子。
一顿饭吃完,桌上的菜几乎没怎么动,杜蘅很是纠结了一番,好不容易忍住了没找跑堂小二要个食盒打包回去。
到了该会帐的时候,董晓悦厚着脸皮对那伙计道:“记在高澹帐上。”
说罢带着儿子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酒楼。那伙计送往迎来,惯会看人,一见那父子通身的气派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又见他轻描淡写地说出高县令的名讳,愣是没敢拦他们。
出了酒楼,杜蘅皱着眉头嘟囔道:“又不是没银子会帐......”
董晓悦斜了他一眼:“你阿耶为官清廉,一点俸银要攒着给你讨媳妇儿呢,高澹反正从李三春那儿捞了不少银子,帮他散掉点不义之财,也算是帮他的忙。”
杜蘅一听“媳妇”两字脸就发烫,顾不上去吐槽董晓悦的歪理。
两人穿街过巷地走回客舍,简单洗漱了下,上床睡觉,为第二天的重头戏养精蓄锐。
第93章 李二
第二天一早, 董晓悦和杜蘅在客舍里用了早膳,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带着长随出发去县衙。
县衙的门人看他们作平民打扮,态度还有些轻慢, 接过名刺一看, 吃了一惊,赶紧进去通禀。
县令高澹一见那名刺就慌了神,这杜知府来洪阳县的事儿他没听到一点风声,不知是不是为了那李家的事而来。
“杜府君带了多少随从?”高县令皱着眉问那门子。
“回禀明府, 只带了小公子并一个长随。”
高县令掏出块绫缎汗巾揩揩揩额头冒出的虚汗,觉得自己真是多虑了,这堂堂府君怎么会为了一桩凶案亲自跑来, 若有哪里不明白的,派个典史来询问一番便是仁至义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