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君与等了等,等着景书的决断,如果她要下车说话,他就继续等,如果不,他就开走。
景书沉默了一下,果断打开车门。
俞淮樾已经下车在等着了,好像知道她会来跟他说话一样。
景书走到了他面前。
可到了他面前,却许久不说话。
低垂着眉眼,鼻头通红,眼角还有湿湿的痕迹。
他终究,还是伤了她……
内心的愧疚是永远也无法抹去的,他鼻尖酸涩,却是含笑,温声,“小书……”
“你闭嘴!”景书忽然反应很大,呵斥他。
好吧,他闭嘴。
“你别再跟我说对不起了!我不爱听!”景书抽噎一声,呼出白白的水汽来。
想了一夜,还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他。
只是觉得,不能就这么分道扬镳,总要说点什么才是,所以才下车。
她这样的乱,他怎能不知?
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她是怎样的性格,他清清楚楚,果断又有情有义,只是,这两种品质有时候在某种特定的情境下会互为矛盾,比如,遇到他的时候。
总归,全是他的错……
他暗暗叹息,一片酸楚,“小书,又是新的一年了……”他想了想,还是那句俗气的,“新年快乐。”
要快乐啊,永远。
景书纷乱的脑海里突然就冒出来一句话。
她抬头看着他,他那张熟悉而苍白的脸上依然淡淡笑容,淡得像墨迹渐褪的水墨画。
心里的酸楚瞬间翻江倒海起来,她哽道,“答应我一件事。”
“嗯。”无论是什么他都答应。
“明年的今天,再祝我新年快乐。”
俞淮樾:……
“我……努力。”他尽量笑得轻松。
“就这个。”她转身离去,心中一个信念:明年的今天,她会再说这句话。
忽然之间,好像什么都明朗了,她回头,双眼泛红,轻轻的一句,“小二,我原谅你了。”
我还是做不到,从此当不曾认识过你。
含泪,飞奔上车。
到了车里,才让眼泪掉下来。
她哭起来很不好看,她自我觉得,不是那种斯文的美美的哭,会哭得五官扭曲,特别是想哭又忍不住还想假装坚强的时候。
就如此刻。
她努力地忍着,忍得五官全都移了位。
忽然肩上多了一只手,有清冽的气息靠近。
而后不知怎么的,她的脸就贴在了某个肩膀,清冽的气息愈加明显,丝丝缕缕地,都渗进她的呼吸里,仿佛有催泪的作用了一样,她忽然就想大哭了。
她真的哭了,毫无形象可言,眼泪啪嗒啪嗒全掉到人家肩膀,他的衣服湿了大一块。
俞淮樾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前方的车迟迟没有开动,便知道里面会是怎样的画面。
这样,其实很好。
她值得真正的幸福。
他开回到车里,朝着和她相反的方向,驱车进了小区。
他之所归,必然和她逆向……
明年的今天?
他一定不会忘记对她说:新年快乐。
车里,景书哭得一塌糊涂,一边哭一边上气不接不下气地说,“我真的好讨厌……讨厌分离……特别是,特别是,死别……我不希望任何人死……”
“贺律师,我原谅他了,我希望他好好活着,哪怕再也遇不到,哪怕,就像他从前一去国外就杳无音讯,只要他还活着,只要我知道,他在我看不见的天空下活得好好的,就好了,总好过,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了他……”
“贺律师,如果那样,我真的会很难过。”
“贺律师,你说他还能活多久?”
这个问题,贺君与没法回答,没有人知道他还能活多久,就算是医生也不能断言。
但是,他也知道,提出这个问题的人,其实并不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有些问题提出来,只是为了提出来而已。
第302章 13-13 聚散欢喜
吉祥胡同。
景书用羽绒服的帽子把自己的头脸遮得严严实实的,不为挡风,就是为了挡……脸。
实在是,刚才在车上哭得太没脸了。
难过是真难过,这会儿也没能缓过来,心里还跟堵着个东西似的,梗得难受,但她把贺律师衣服糟践成那个样子,也会感觉不好意思的。
也不知道,走在她身边的贺律师此时做何想法。
这么埋汰的她,他会不会嫌弃?
哎,真是太失态了……
一时,情绪愈加低落,将帽子也裹得更紧了些。
“你要撞电线杆子上了!”
贺律师的声音忽然响起。
嗯?
景书猛的刹住脚步。
哪?哪有电线杆子?
贺君与看着她,无奈,“你看看你一脸懵的样子,再不好好走,不撞电线杆子才怪!”
“我好好走着呢!”景书心想:不是你给我吓一跳,我能这么懵?
“还狡辩!”贺君与看着她几乎整个藏在帽子里的脸,不知说什么好了,“能把脸露出来不?”
景书瞟了眼他的肩膀,原本湿漉漉一片的,这会儿在冷风里走了一圈,隐隐有结冰的样子了,看上去硬硬地结成一块块。
她眼睛一疼,更加往帽子里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