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奶奶是睡着了,是真的睡着,王月手指颤抖着试探过。
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贺君与和王月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贺君与其实可以走了,但他似乎忘了。
王月似乎也忘了提醒他。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时间停滞。
直到有脚步声急促响起,闯入卧室。
两人回头,只见微光里站着的人,是景书。
“怎么样了?”景书冲到床前,看见床上躺着的老人安安静静地睡着了,耳边贴着一张穿军装的男子照片。
发呆的王月经此惊醒,才再去看婆婆,觉得有些不对劲,再一试,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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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奶奶在睡梦中去了。
殡仪馆的车将人带走,王月也紧随而去,临走,对贺君与和景书两人深深鞠了一躬。
至此,假阿国和假王月的戏正式剧终。
贺君与站在余家的客厅里,窗外灰暗微光弥漫,吊柿子在拂晓的风里打着转。
不知什么时候,景书挽住了他的胳膊,脸贴在他肩头。
他侧目看了看,看见她鼻翼上一抹泪痕。
他没有推开她,低哑一声,“走吧。”
灰色的天,灰暗的街道,东边的天际浅浅金白。
城市渐渐醒来,晨起的行人,炊烟袅袅的早餐店,通宵不曾休息的滴滴车。
贺君与没有开车来,也没想过打车,慢慢踱步在微光里,从前这个无论多么喧哗都与他毫无关系的尘世好像跟他有了一丝勾连,就好像,他把自己密封在结界里,突然有一天,结界裂开了一丝缝,外面早点的香味飘了进来,还有人在说:老板,来二两包子……
第90章 她给的烟火 1
身边的人忽然说,“这是什么?”
他低头一看,自己手里还拿着那本红皮日记本。
他想起那个挂满吊柿子的阳台,和如今空荡荡的房子。
也许,不久以后,房子里会住进别的人。
慢慢地,甚至不会有人记得,那里曾住过幸福的一家三口。
多年以后,甚至没有知道他们曾来过。
世界微尘,不外如斯。
唯有这本日记,记录着他们的痕迹。
景书翻了翻日记本,眼眶再度泛红,可她一想,贺律师一直拿着这本日记,心里应该也很难过吧?这个时候,她作为胡同一姐,说好要罩着他的,不能只顾自己难过,要安慰小弟的。
她把日记本还给贺君与,哄小孩儿一样的语气,“贺律师,我爷爷说过,每个人都会走到这一天,死亡并不可怕,只要回首这一生,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爱人家人,就没什么遗憾的。余奶奶这里,你已经做了你应该做的,余奶奶是在阿国的陪伴中去的,她没有遗憾,你不用再难过了……”
贺君与并没有把余奶奶早看穿他俩拙劣演技的事告诉她。
景书站在他面前,一张黑黑的小脸,一脸认真安慰他的表情,此刻,旭日初升,万千光芒汇于她眼中,被她漆黑的瞳孔剪成斑斓五色,华丽明亮得惊人。
他于是不打算告诉她这个事实了,但是,说他难过是怎么回事?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他这样的人会难过?他只是……
只是……
嗯,只是觉得这包子味儿真难闻!
他最讨厌包子的气味了,尤其混合着大葱的味道,简直倒人食欲!
但景书完全不知道他这心思啊,看着眼前的贺君与秋日的晨风里只穿一件深色衬衫,裹在深色衬衫里的瘦弱身躯被她读出几分瑟瑟发抖来,她顿时觉得内疚了,如果不是她昨晚把人外套穿走了,贺律师怎么会挨一夜冻呢?就贺律师这样的身体,冻一夜不冻病了?
她懊悔不已,不过,好在她这出来的时候把贺律师的外套给带出来了,只是一直沉浸在余奶奶去世的悲伤里,把这茬给忘了。
她赶紧把手里的袋子扔地上,从里面抖出一件外套来,往他身上搭。
贺君与看着她的右手。
她换了一件袖子特别宽大的衣服,这会儿单手给他往上套衣服。
他忽的抓住她右手腕,把她袖子往上一撸。
只见里面的纱布,隐隐透着红色。
“你怎么出来的?”他脸色突然严厉起来,就这手臂,明显不是正常走门的!
景书眨眨眼,指着他身后,“咦,黄大仙你怎么来了?”
贺君与眼珠子都没转一下,盯着她不放。就他这活了几辈子的老妖怪,还能上她这当?
景书“哎哟”一声,“贺律师,你怎么都不按剧本走的啊!”
正常剧本不该是他回头一看,然后她正好逃跑吗?
贺君与盯着她不放,“你怎么出来的?”
景书没了办法,“爬……爬墙……”
贺君与眼里写着几个字:挺厉害啊!
景书嘟哝,“这有什么办法?我这不是不放心吗?”不是,我爬墙出来不是该我奶奶骂我吗?“贺律师,你生什么气啊?”她忍不住问,以及,她干嘛心虚啊?她悄悄问自己。
贺君与将她的手一甩,脸习惯性板起,“我没生气,你想多了。”他生气干嘛?她手废了都跟他没关系!他一个无欲无求的人会生气?真是笑话!
第91章 她给的烟火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