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非要这个节骨眼上跟萧寻初过不去,分明就是在讨好齐慕先,想要阻止萧寻初审乐女案!
想到这桩案子最后审出来的结果,赵泽气不打一处来,真要着了他们的道,把这事压下去了,他再过几年,焉能有命在?
骗子!都是一群眼里只有功名利禄的骗子!
赵泽怒火中烧,指指地上的奏折,道:“董寿,你将这些奏折给朕整理一下,但凡是今天参了萧寻初的,名字全都给我记下来,朕非要一个一个弄他们。”
“这……奴才……”
董寿提着拂尘犹豫,但他察言观色了一番,还是温顺地应下来,道:“是。”
话完,董寿就弓着身跪到地上,一封一封整理奏折。
过了一会儿,在翻到某一封奏折时,董寿眼神一动,笑了笑,唤道:“皇上。”
“怎么了?”
“朝中臣子,倒也不是人人都想诓骗陛下的。皇上,您瞧这一封——”
赵泽怀疑地转过身来,接过董寿双手递上的奏折。
他翻开一看,只见此人虽然混在其他与齐慕先走得近的官员中、与他们一起上了书,但参的内容却与萧寻初完全无关。
他参的是他这个皇上,内容是说皇上近日看起来面色憔悴、愁眉不展,肯定为了江山社稷过于操劳,这实在太不注意身体了,所以他特意上书一封参圣上,建议皇上每天都要早睡早起、适当休息,可以恰当地劳逸结合,千万不要过度勉强自己。
这内容看得赵泽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隐约能感觉到,这样一封奏折混在其他参萧寻初的奏折中间,这人八成是碍于形势不得不动手,但又不想真的参“萧寻初”,这才写了一封不痛不痒的折子混入其中滥竽充数。
在所有人都试图为齐宣正按下此事时,出现这么一封奏折,倒显得鹤立鸡群。
赵泽眼神一转,却看奏折上的署名。
只见奏折末尾端端正正地书了这么几个字——
侍御史臣秦皓瑾奏。
*
夜半。
当梁城其他官员早已到了归家休息的时辰,大理寺仍然灯火通明,今夜无人敢眠。
谢知秋仍然在她过往做事的屋子里,自皇上离开后,她一直执笔书写,没有停过。
与此同时,屋内一直有人进进出出,她要不断听取下属、差役送来的汇报,还要不时给新的安排。
谢知秋是齐宣正这桩案子的主审人。
这桩案子后续牵扯出了一系列重案要事,按照常理,像这样的大案子,本该全权转交给大理寺卿。
但赵泽离开前,连看都没看大理寺卿,直接将所有事宜全都交给了谢知秋。
出了这样的案子,大理寺的人接下来两三个月都没想好好休息。
而从其他官员和差役们对谢知秋前所未有小心翼翼的态度来看,人人都清楚,再过不久,这世道又要变天了。
“萧寻初”这个不过二十出头就穿上朱衣的青年才俊,接下来,简直不知要腾霄飞到哪一片云端上。
这一刻,有一人正静静地站在屋外,端详着在灯下书写的谢知秋。
谢知秋感知敏锐,有人这样长久地盯着她看,她自不会毫无觉察。她凝了凝神,终是抬起头道:“谁?出来。”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平稳的脚步声。
一青年身着公服提灯而来,他面容清俊,气质卓然,端的是翩翩气度,只是他望着谢知秋的眼神,却有难言的情绪。
——是秦皓。
谢知秋见他这么晚在此,不免有些意外。
她问:“你怎么在这里?”
秦皓道:“今早,我与其他谏官本要一同请求面圣,结果却听闻圣上今日身体抱恙,不上朝不见客,而后又听闻你忽然大张旗鼓地要审理乐女遇害案,我心知会有问题,就过来了。”
“……这么早?”
谢知秋感到一丝异样。
“这么说来,你在我审案时就来了?”
“嗯。我与师父是差不多时候到的,还有其他人也一同过来看情况。不过我们毕竟不是大理寺的官员,所以没有露面,只在后面听了听。”
谢知秋听了了然。
大理寺审案并不完全公开,要是比秦皓品级更低的官员,恐怕就只能和普通百姓一样被拦在外面等消息了。但秦皓好歹有一身夺眼的五品官服,还是齐慕先的弟子,他要进来看,差役多半不敢拦他。
不过,秦皓这么早就到了,居然待到这个点还没走,着实异常。
谢知秋心知她这回算对齐慕先和齐宣正下了狠手,而齐慕先又是秦皓的恩师,秦皓一向对“萧寻初”竞争意识强烈,这会儿没准儿是来找她兴师问罪的。
于是她垂头赶客道:“本官这两日公务繁忙,侍御史大人还请回吧,若有事,可以改日再谈。”
秦皓却没有离开,反在灯下望她,眼神百味交杂。
他说:“这世上少有人会不带偏见地为乐女考虑,更不要说还怀有悲悯之心地不惜与权贵为敌、为其伸冤。
“但在此之前,我认识另外一个人,与萧大人性情相似。
“她小时候就偶尔会问,为何世人一边鄙夷女子见识浅薄,一边又不让女孩与男子一般上学读书;为何世人只会遗憾生女无用,不像男子能够功成名就,却从不给女子入仕科考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