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用比平时用鲜活的嬉笑怒骂去遮掩自己真正的情绪。
叶韶闭上眼睛。
青丘在三百年前就只剩曲泠一人。
因此不论如何,眼前所见,只是幻相。
既然是幻相,唯一的出路就是破开。
叶韶的手按上洗星,冰凉的剑身微微振动,神识如流水一样扩散开来。
一根银白色的细线慢慢延伸出去,指向幻境的中心。
大约是因为这次的幻境比之前幻蛾的幻境要强大,叶韶微微皱眉,忍住一阵阵眩晕。
耳边风雨大作,树枝被摧折的巨响伴着雷声炸开,树冠重重坠下落地,又被雨水暴烈敲打,溅起粗粝水雾。
银线还在延伸,叶韶嘴里逐渐泛起血气,她用力咬住自己舌尖,试图去看清另一端的阵心真相。
风雨声似乎远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朦胧的巨响,将叶韶包裹在内。
她以一己之力,在与整个阵法对抗。
洗星不知止歇地榨取着叶韶的灵气与生命,它是听从她心意的本命剑,只会照着她的愿望行动。
她要不顾一切斩破幻境,它便斩。
突然,灼热掌心覆盖上叶韶冰凉手背,妖力镇下去,止住了洗星自伤的动作。
银色丝线骤然断开,叶韶恍然睁眼,不料入目一片模糊,房屋摆设与窗外风雨都像是虚幻的光影,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那风雨声也离她很远。
在一片恍惚的幻觉中,只有眼前眉目冷凝的少年是鲜活的真实。
曲泠蹲在叶韶膝前,手心覆着她的手背,暗金色的妖瞳从下仰视着叶韶。
叶韶垂眸,这个角度能看见曲泠浓密纤长的眼睫,却遮不住他眼底锐利的光。
她此刻灵气耗竭,虚弱地连他的手都拂不开,是最脆弱的时候。
叶韶安静地看着曲泠。
曲泠薄唇张了又合几次,最后他用力抿唇,开口道,“阿音。”
“没找到阵心强行破阵,会受反噬的。”
叶韶没有说话,漆黑杏眼望着他,平静无波的眼神让人无端心慌。
曲泠嘴角抽了抽,露出一个不太明亮也不太温暖的笑。
“给我一点时间。”他闭上眼,每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我会找到的。”
...
叶韶猛然抽手,洗星剑啷当落地。
洗星脱手的一刹那,整个世界重新运转起来,风雨声倒灌进来,门边的鲛纱瞬间飘扬,又被雨水浸湿,贴在柱子上。
叶韶咽下嘴里的血腥,语气平和,“我知道了。”
“阿音...”曲泠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讨好地帮她把洗星剑捡起来,“你饿不饿?”
叶韶失笑,冰凉的手微微颤抖,她把手藏进袖子,“你关心人的方式怎么这么土?”
曲泠起身去把门窗关好,又殷勤地替她点起香炉,过了一会还把他房间里珍藏的剑谱都搬过来给叶韶解闷。
叶韶翻了两页,震撼地发现那剑谱除了常见的拳法和脚法,甚至还有教他们怎么用尾巴抽人的。
“你过来一下。”叶韶喊曲泠过来,想要摸摸他的尾巴。
曲泠闻言坐在叶韶的身侧,七根尾巴伸出来,老老实实呆在叶韶膝盖上。
叶韶捞起其中一根摸了两把,不期然发现另外几根已经不自觉地绕上她的腰和手腕,甚至有一根在往她的袖口里钻。
叶韶一把捏住那根肇事狐尾,似笑非笑看向曲泠。
曲泠猛然红了脸,暗金色的妖瞳像是含了水光,“不是!”
“有的时候,它真的不受我管!”
叶韶眨了眨眼睛,曲泠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身子不自觉往后仰了仰。
果不其然,叶韶轻咳一声,开口了。
“曲泠同志啊。”她一本正经,“你之前有说过,妖族摸尾巴不是要打架就是要求偶。”
“那你现在是?”
曲泠闻言如遭雷击,整个狐都要炸开了,“不、不是!”
“什么不是?”叶韶坏心眼地笑,她眼睛微微眯起来,看起来比曲泠更像一只狡黠的狐狸,“你嘴硬,我不相信。”
她往前凑,曲泠就往后躲。
一进一退之间,曲泠的脊背抵上床柱。
他咬着牙警告叶韶,“可以了啊。”
“什么可以了?”叶韶歪着头,偏要逼迫曲泠把话说清楚,“老婆,你不要和我打哑谜。”
她凑得很近,身上的甜香也肆无忌惮地往上凑,就像是柔软的小猫掌一样,却有着锋利爪尖,一下下地挠。
曲泠被挠得心烦意乱,窗外雨声切切嘈嘈,却遮不住他越发响亮的心跳。
烦死了。
“阿音。”他喊她,眸光有些暗,“别挑衅我。”
“嘿我偏要!”不说这句话还好,说了以后叶韶更加来劲,她仗着自己处在上位,伸出手去捏曲泠的下巴,“怎么,不满意?”
曲泠眼神一黯。
骤然之间,天旋地转。
叶韶手腕被一只手用力扣住拉在头顶,脊背被压在柔软床铺之中,耳边是曲泠撑在床板上的手,手背青筋隐约暴起。
曲泠半跪撑在床上,微微俯首,注视着自己身下猛然噤声的少女。
“满意死了。”曲泠咬着牙根道,“我可太满意了。”
床幔之间昏暗,他一双妖瞳却越发明亮璀璨,牢牢锁定叶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