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被隐隐护在中间的女孩却更是动人，人头攒动的街道上，似有似无的视线俱朝着某个方向看了过去。
明远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妹妹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四周投过来的视线，只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不看路的人这么多，又再次帮妹妹挡住一个不看路的人，明远拧着眉这般想着。
卖报的孩童还是在街道上乱窜着，手臂举着报纸摇晃着，用着稚嫩的嗓音叫着喊着。
“卖报啦！卖报啦！方灏先生，千箐女士情投意合，发表进步文章，有力抨击封建礼教思想……”
孩童的声音高亢激昂，可话里的内容却是让明远神色变了变，急忙看向里侧的妹妹。
稚嫩却清晰的声音通过嘈杂的声响准确无误地传递到了女孩耳中，明荟一开始只觉得自己听错了，直到再次听到那个卖报的孩子喊出的话后，稍有些红润的脸颊又白了下来。
女孩怔怔地站着，看着自己身边经过的卖报童，整个人如同被重击一般失魂落魄，像个找不到方向的旅人般迷茫地呢喃着，“哥哥……”
明远心里一痛，恨不得立即捂住妹妹的耳朵，却还是急忙不断地出声安抚。
可女孩显然是听不进去的，视线缓缓落在已经走远的卖报童上，眼睫颤了颤后，疾步跟了上去，从卖报童手上卖下一份报纸。
“包办婚姻实乃封建糟粕，抨击包办婚姻，尊重个人婚姻自由的权力……”
带着帽子的卖报童见有了生意，有些黑的稚嫩小脸扬起了笑，以为眼前的客人是方灏先生千箐女士的忠实读者，喊地就更欢了。
报纸掖开面积有些大，右下角的版页上的印刷的黑字清晰可见，甚至还能看见黑白的被拓印在上面的年轻男女的模样。
身着西服的男人和身着洋裙的女人并肩站着，看着镜头的方向眼含笑意，如同一对璧人一般，极为般配。
女孩视线愣愣地落在唇角带笑的西服男人身上，整个人如同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明远又惊又怒，大步走上前，伸手夺过妹妹手上的报纸，继续语气和缓冷静地安抚着。
女孩似乎将哥哥的话听进去了，只是视线依旧落在被哥哥抢过去的报纸上，秀丽的小脸苍白一片。
“……哥哥，你带我，你带我去找方灏哥哥好吗？”
良久，沉默的女孩才缓缓出声，浓密的眼睫抬起，眼眶已经红了，泛着泪光看着自家哥哥，嗓音里带上了哭腔，“……我不做什么，我真的不做什么的，我就说想问问……”
她不会去做什么的。
她只是想去问问。
……问一问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他们的婚事都还没有退呢，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带着别人招摇过市，她只想问一问他这是想要置她于何地……
问一问他，这么多年长大的情分，是不是、是不是都是假的……
女孩的嗓音已经有些哽咽了，看着妹妹濡湿发红的眼眶，明远五指握紧成拳，手背上的青筋几乎要蔓延开，他沉默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津城文化人多，城内营业的酒楼茶馆这些谈天论地的地儿也不在少数，其中最受文化人青睐的交流地点，莫过于城北的今雨轩还有城南的五柳亭。
都是文化人比较爱去的地方，这两处却也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
今雨轩是临湖的三层木质小楼，迎合着文人口味，摆设清新淡雅，茶点精致讲究，其中来往大多数是津城上流的显贵文人，时事政治诗集雅句，几乎什么都能聊上几句。
而五柳亭则是亭边种着五棵垂枝柳树的普通亭子，因为颇有些雅致的环境，囊中羞涩的文人大多会选择在此处高谈论阔。
此时今雨轩三楼的待客厅内，谈笑声不绝于耳，时而慷慨激昂，时而又响起轰轰烈烈的掌声，可谓是热闹至极。
文人大多喜好追捧，今雨轩最是了解这些特性，待客厅几乎是公开的，同一楼层的客人可以将待客厅内的言语收进耳里。
时下进步青年极受国人追捧，虽然有些吵闹，但是大多看客对于热烈青春的学生们都是带着十分宽容的态度，看到一些发言言之有理的学生，也会忍不住抚掌称赞。
身着洋装的林千箐优雅矜贵，身上的文人气息极为浓厚，在发表了一阵慷慨陈词后，注意到周围投过来的赞许视线，眼睫缓缓垂下，遮盖住了眼底的激动。
心跳略急促了几分，她侧眸想看一看方灏的神色，却看到一位侍者走了进来，来到方灏面前耳语了几句，男人的脸色变得有些差了。
这是……怎么了？
林千箐有些不解，手轻轻抬起，向身侧的女学生打了声招呼后，就来到了方灏身边坐下。
“阿灏，怎么了？”
方灏看着担忧望着自己的女朋友，心里一暖，勉强扬起笑，“没什么，只是刚刚侍者说明远和他妹妹过来了。”
明远的妹妹。
林千箐心头微震，犹豫了片刻，道，“既然是明远过来了，那不如请他们上来吧……”
方灏神色微沉，想到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明远两兄妹，犹豫了片刻，并没有吭声。
林千箐和方灏在一众人内极为出色显眼，此时也有不少人将两人的举动看在眼里，询问了后也纷纷建议道，
“既然是包办婚姻的，那还是早些解决比较好，这样拖久了也不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