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卿闭上了眼睛,有温热的痕迹在脸上流过,嘴角弥漫着不明的酸涩。
他的唇只是简单的碰触了一下她的唇,却比以往任何一个吻都来的热烈、留恋、痴狂。
她哭了。
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
风动帐暖,锦衾凌乱。
“我知道你爱我,我从未怀疑过。”
她哽咽着,缱绻缠绵。
“我只是不自信,对我们的身份,对你作为帝王理智的不自信。”
她泪眼朦胧,“我不是真的想杀他,我只是害怕,我怕他真的会拆散我们。”
萧昱抱着她,鼓励她,“他伤害了你,如果愤怒,如果痛苦,你可以迁怒他,但是你不可以伤害自己。”
看她如此痛苦,如此绝望走入水中的模样,他真的怕她会寻短见。
那一刻,他是真的动了杀心了。
“我是如此无用,我不想成为你的拖累,不想阻碍了你的大业。”
萧昱无声回应,只是抱着她,不停地安抚着她,让她感受到自己的爱,让她知道自己有多爱她,有多需要她。
她从来不是拖累,她是他的理想,他的家。
吻落在身上,催人泪下,她哭了,呜咽出声。
“我很爱你,真的很爱很爱很爱你。”
她告诉他,紧紧抱着他,她没有见过大海,此刻却仿佛看到了海浪的翻滚汹涌。
萧昱莫名有种潸然泪下的感觉,汗水和眼泪,像此刻的他们一般交织在一起。
一夜狂风暴雨。
魏云卿睡熟后,萧昱起身,在案前给自己点了一只小烛,他静静呆坐在那里,坐在那一圈朦胧的灯火里。
*
她现在需要关爱,可仅仅有他的爱是不够的。
她需要更多。
萧昱让宋朝来入宫,住进显阳殿陪伴皇后。
这段时日,母女二人都是同食同眠。
宋太师逝世后,宋朝来好像瞬间清醒了。
过往,她仗着父母的宠爱,总是逃避现实,任性妄为,不愿长大,沉浸在对丈夫的追忆中不可自拔,从未真正坚强自立。
她软弱的甚至想要随父亲而去,可是她不可以,她还有她的女儿,这是她和丈夫在世间仅存的联系,她若离去了,她的女儿就彻底孤零零一个人了。
这个世上,她再没有人可以依靠了,她必须要坚强的活下去,她必须要自立,她要保护自己,还要像一个真正的母亲一样保护她的女儿。
宋朝来如同照顾婴儿时的魏云卿那般,为她调护眠食,母女之间难得的有了一段平静美好的和谐时光。
这日夜里,二人侧躺在床上,魏云卿像小时候一样,缩在母亲怀里,渴望着母爱的温暖。
宋朝来给她盖着被子,母女二人絮絮对语。
“你父亲喜欢研读道家学说,他以前总爱跟我讲道,我听不懂,可我喜欢听,我只是喜欢他讲给我听。”
魏云卿缩在温暖的被窝里,静静听着父母的恩爱往事。
“他跟我讲过一个词,叫‘法天贵真’,他讲过很多遍,我都不懂,而今走过半生,才突然领悟了几分真意。”
宋朝来眼里隐隐有泪水涌动,“在他二十岁就明白的道理,我到了这个年纪,才真正理解他。”
“那是什么意思?”魏云卿抬起脸,问她。
宋朝来嘴角挂着慈爱的微笑,她看着魏云卿,告诉她——
“被儒教的仁义道德,三纲五常束缚,无异于把自由的风捉进了瓶子里,这违反了你的纯真天性。”
魏云卿讶异地看着母亲。
宋朝来回想着丈夫的音容笑貌,感慨道:“你的父亲是一个很天真的人,道家追求返璞归真,儒家这些苛刻自己、雕琢自己的仁义道德,三纲五常,对道家来说是约束,保存自己的纯真天性,才是道家的终极追求。”
魏云卿静静听着,名士的父亲,名士的丈夫,母亲自幼耳濡目染,她懂得很多,只是精神不稳定,以至于忘记了教导她的女儿这些道理。
她不是疯,她只是在失去丈夫后的极度痛苦,让自己陷入了偏执误区,她把自己关进了一间屋子,始终无法走出去,而宋太师的离世,给她打开了这扇门。
宋朝来告诉她,“我一直自责于自己只生了一个女儿,绝了魏氏的后,自以为替他守住魏氏的荣耀,维持魏氏门户不坠是爱他。可他早已超脱世俗,这家业门户,他根本不在乎啊,他只希望我是无忧无虑的,我们的女儿是自由自在的。”
魏云卿愕然,鼻子微酸,泪水突然涌了出来。
“是母亲错了,是母亲的偏执固执害了你,误你一生,也违背了你父亲的追求。”
宋朝来抚着她的脸,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像对待幼年的她一样,把她抱在怀里,拍着、哄着,“你和你的父亲一样,脱离世俗,脱离功利,都是天真自然的人,你们都是美好的人。”
“母亲。”
魏云卿哽咽了。
“睡吧。”宋朝来抱着她,慈爱的抚着她的头发,“我的客儿,我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