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分别前,关爷爷把秦鹮用了三年的琴送给她,那把琴价值不菲,是真正的好东西,秦鹮哭着拒绝了。
她不敢把琴拿回家,怕被秦怀诚发现,更怕辜负了老人家的好意。
关爷爷送她的最后一句话是:
小鹮儿,不管将来干什么,走多远,多大年纪,都别忘了你从小学琴的这份心。
秦鹮谨记着。
后来长大了,高中,大学,她省吃俭用攒钱学钢琴,学吉他,学声乐,对抗秦怀诚出国留学。但她始终都记得,自己的音乐启蒙是从市里老药厂不到七平米的门卫室开始的。
一颗种子种在那阴凉背光的地里,生根抽条,从藏着掖着,到迎着天光,终究也长了这么大。
。
秦鹮记得,她把这段经历讲给段骁听过。
在某个深夜想家的时刻,她窝在段骁怀里,在异国他乡的小房间,给他讲好多自己小时候的故事。
段骁安静地听,时不时低头吻她额角。
月光柔软洒进来,幽幽的凉意,像是时间细长的线,不锋利也不紧绷,却让你明明白白感受到它划过皮肤。
一切过往都有迹可循。
今天段若轩那话一出,秦鹮就想到这事了。
他知道她除了吉他钢琴,还会二胡。
他就是故意的。
当天拍摄完,她绕着园区假装散步,实则是给段若轩打电话。明明在同一处,甚至在同一栋楼里,却只能用这种方式交流。
那边接起电话,没有说话,似乎是等她先开口。
秦鹮握着手机四处看了一圈,没人。
“你什么意思?”
她一张口,段若轩就乐了。
隔着手机,她都能想象到他笑得开心,肩膀一抖一抖的样子。
坏透了。
“段老师,您是今早没睡醒?还是大脑哪个零件出问题了?”
她字字不提具体的事,却很笃定他一定明白。
“你吃饭了吗?”
秦鹮翻白眼:“不吃,减肥。”
“哦,我也没吃。”
“所以?”
“所以麻烦姐姐去便利店给我买个三明治,不要金枪鱼,我在车库等你。”
“?”
秦鹮满脸迷惘,那边就挂断了。
三明治,治你奶奶个腿儿。
你饿着吧,谁去谁是王八蛋。
秦鹮懒得理,没好气地往楼里走去。
在寒风里溜了一大圈,从头到脚都冻透了,写字楼里的暖意稍微让人理智回原,她按了电梯等待,在心里还在琢磨段若轩让她拉二胡的事。
她大概能猜到段若轩想呈现的舞台效果。
近几年的国风元素大行其道,他很喜欢,他的新歌就是中国风,网络环境有属性加成,并且几个选手都能展示乐器,拥有自己的solo片段。
配上舞美和服化,可操作性和天花板太高了。
秦鹮稍微调动一下自己的专业性,也能预想到可能出现的节目反馈,如果改编的好,说不定真的能出圈。
她纠结的点不是舞台效果和评分。
而是段若轩完全不跟她打招呼,捏着对她的了解,就赶鸭子上架了,她都有多少年没碰过二胡了,谁知道生疏到什么程度?
强行上了,一旦毁了整首歌怎么办?
秦鹮想起自己一开始的担心,怕段若轩太过偏袒她,影响比赛公平。
现在看来,真真是多虑了。
他非但不偏袒,还给她搬来好大一颗雷,大公无私到可以搬锦旗。
倒不如把杨予言换回来呢。
还撑腰......呸。
秦鹮满腔愤懑,电梯来了也没注意,身边人走进电梯,按住了按钮问她:“上来吗?”
她猛然回神,愣了半秒,摇摇头。
电梯门阖上。
秦鹮跺了跺脚,暗自骂了一句,转头冲出大楼。
不远处有家便利蜂。
她近乎泄愤一样,从冰柜里拿了两个火腿三明治,迅速结账,加热,拎着袋子去地下车库。
段若轩的大G停在很显眼的位置。
若是搁以前,她是一定会四处观察观察有没有人的,可今天就是不想管,驾轻就熟拉开车门直接上车。
段若轩正低头看视频,好像是其它国风歌曲的现场live。
手机屏幕浅淡的亮光描画出清隽的眉眼,也映亮他额前的碎发。
银色的。
洗去了镜头前的造型,蓬松的,自然的。
她突然很想上手狠狠撸一把。
“瞪我?”
“......没有。”
“三明治呢?”
秦鹮把袋子甩过去,两个三明治骨碌到车座底下。
段若轩轻笑一声,也不计较,俯身捡起来撕开塑料包装,没咬,反倒歪头看她:“饿不饿?”
秦鹮正盯着他耳垂上的黑色耳钉,像是美杜莎的眼睛。
“不饿。气饱了。”
段若轩点头:
“嗯,这倒是实话,方便给我讲讲生气的原因吗?”
秦鹮深吸一口气,准备摆论据讲道理一番,可段若轩忽然啧一声:“要不你先等等,我先填个肚子?”
秦鹮看看他手里的三明治,又看看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段若轩弯起唇角,反倒把三明治递给她:“先帮我拿着。”